顾言的故事

　　顾言和横刀、天笑、我是高中的同班同学。读书时，我们不算特别亲密。后来因为都在上海这座巨城工作，才又开始联系。
　　顾言一定是我们班最聪明、最勤奋的。他读书时就想好了要考入上海一所著名大学的心理学系。我们当时不懂：以他的成绩，清华北大都是很有把握的。
　　高中三年的时光很辛苦，每个人又有每个人的熬法。天笑那时候喜欢看日本漫画，横刀沉迷于NBA，我喜欢读商业人物故事，而顾言课余只看心理学的学术期刊。我们都好奇着借那些期刊翻翻，又以最快的速度摇头返还。
　　那时的顾言，有一丝神秘。
　　高考如约而至，顾言正常发挥，以超过清华分数线5分的成绩，如愿去了上海。
　　家乡的习俗，考得不错的同学们会摆谢师宴，邀请所有的老师和要好的同窗，第一次，很多时候也是最后一次，把酒言欢。
　　顾言没有请大家。我们都知道，顾言家境富裕，父亲是高官，母亲在我们小城的商圈又颇有名气。
　　轮了一圈，到我们家请谢师宴，我邀请了顾言。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很上头。借着酒劲，一一去敬老师和同学。到顾言这里的时候，我俩都尴尬一笑：三年不短，却好像没什么太多的交集。顾言起身，端起酒，一饮而尽。
　　后来，除了横刀，大家都喝多了。天笑悄悄先走了，横刀负责护送几个女生回去。剩我们几个男生，最后一次回忆高中年华。
　　有同学突然问顾言：顾言，你干嘛非去上海啊。清华没心理学啊？
　　顾言：清华心理学系没它强。
　　同学不肯放弃：那你为啥那么迷心理学啊？
　　顾言微笑，摇头不答。
　　同学们起哄，不依不饶。我好像三年里第一次看到顾言的无奈。
　　顾言说：因为家里的原因吧。
　　大家听出了话里的一丝苦涩，也就没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玩笑中、打闹中、失落中，我们就这样告别了高中。
　　我再次见到顾言就是6年后了。
　　顾言的学校与横刀的学校就隔一条街，横刀有时会去找顾言，讨教一些心理学的问题。上海本来就大，老乡本来就少，他们自然成了好友。横刀和我无话不谈，后来我也到上海工作，三个人的联系就变紧密了。
　　我们是在一次喝酒的时候听顾言讲起了他的故事。
　　顾言是个言简意赅的人。告诉我们他的爸妈经常吵架、初中家里就发生家暴、两人早已离婚但并未对外宣扬的整个过程时，他只喝了一口威士忌。
　　他叙述的时候特别冷静，甚至比我和横刀还冷静。横刀吸着可乐，若有所思。我举杯敬顾言，依然和高中毕业时一样，两人不语，相干而敬。
　　还是顾言自己打破了随后的短暂沉默，他说他早就不去管家里的事了。他学心理学，也是为了治愈自己。
　　我笑言：那已经治愈了吧？
　　顾言笑答：嗯。应该很早就治好了。
　　顾言成功拿到了心理咨询师的从业资格证，从租房、当学徒开始，一步步积累起不少的客户和不小的成绩。他在上海买了房，经常请我和横刀聚。他也比高中时健谈了不少。
　　他交了一个女朋友，名叫青子，是个日本人。青子是他的校友，低两届，是日本来的金融系交换生。
　　外人看来，顾言是成功的。有一段时间我和横刀也这么想，不过我们知道，每年的春节，顾言都不回家。
　　2016年，顾言结婚了，我和横刀是伴郎。婚礼简单而温馨，在一个教堂举行。顾言没有邀请他的爸妈。
　　前一天晚上，顾言请几个伴郎喝酒。他说他很幸福。青子和一般印象中柔弱的女生不同，她很有自己的想法。顾言说他很爱青子，甚至有一种对孩子的疼爱感。
　　我们知道顾言离婚时，顾言已经离婚一段时间了。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还答应了横刀的请求，治疗了横刀的一个朋友。
　　他不愿告诉我们离婚的具体原因。不过我们能猜到几分。
　　顾言本来酒瘾不大的，离婚后却不时邀请我们两个去他家喝一杯。他说他爱威士忌，有一种淡淡的苦味，深埋在冷峻热烈的表层之下。
　　顾言走出来的很快，就像他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