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作家郭明亮苞谷糁饭

　　原创者/郭明亮 文稿来源/蝶语兰心
　　郭明亮，笔名，南塬人家，陕西省渭南人，市作协会员。生于沋河川，靠吃东坡的麦子长大成人。已步入不惑之年。漂泊于城市，认识的人多与我说话的人少。孤独寂寞了一个人经常喃喃自语。在手机里写说说写小说。一个专写平凡人故事的平凡人。题目:苞谷糁饭
　　幼年的记忆里，玉米是白色的，后来有一年父亲从城里买苞谷种子归来，满脸愁容地对母亲说：＂掌柜的，玉米种子成了黄色的。＂母亲吃惊地看着父亲问，＂黄苞谷糁咋吃？还是种些白苞谷吧。＂那一年家里特意在三渠子的责任田里，种了些白苞谷，为冬天的稠苞谷糁饭做好了食材。那一冬，大多数人开始吃黄苞谷糁时，我家还吃着白苞谷糁。我们几乎每天早晨都是苞谷糁饭，从春夏到秋冬碗里一直是它。＂妈，人家吃黄色的，为啥咱家吃白色的？＂吃腻了苞谷糁的我故意挑剔地问母亲。＂白的好吃。＂母亲给我解释。＂我喜欢吃黄苞谷糁。＂找了一个理由把半碗没吃完的苞谷糁饭放到灶台上，父亲看着半碗苞谷糁饭，恨铁不成钢地抱怨了一句，＂不知粒粒皆辛苦吗？造孽。＂背对着我边吃边对母亲说：＂掌柜的，明年咱也种黄苞谷吧，娃爱吃黄苞谷糁。＂
　　第二年，家里的白苞谷糁饭消失了，黄苞谷糁饭隆重登场。春天是不稀不稠，夏天是清汤稀水，秋天又回归不稀不稠，到了冬天是稠苞谷糁，一筷子挑起一块的那种苞谷糁。苞谷糁饭也没啥好菜，它的搭档永远都是不离不弃的红白萝卜和白菜，到了冬天母亲会揭开一个瓷瓮，给我们舀出一碗腌好的伴有白豆的炝菜。端着一碗稠苞谷糁，四邻五舍的长辈有的坐在门墩石上有的坐在木柴墩上还有人蹲着，说说笑笑地边吃边聊着，＂六娃家的猪长得快。＂＂老四家的被褥昨晚烧炕柴多了着火啦！＂我们偷偷地边吃边把碗里的饭给觅食的鸡撒着，抱怨着熬不到头的苞谷糁饭，期盼着新年的到来。
　　苞谷的品种在不停地变换，父亲每年买种子回来也会抱怨几句种子又贵了几毛。我们碗里的苞谷糁饭没变，一如既往地该稠的季节是稠的该稀的季节母亲自然给锅里下的糁子少了。有时不想吃苞谷糁，我们兄妹们集齐减少饭量，锅里的饭就会剩下不少。＂早晨吃不完，下午继续每人半碗。＂母亲会生气地说。到了下午饭时母亲给我们每人盛一点，大多数饭她和父亲吃了。木案上的面条是我们期待下肚的美味，虽然还是萝卜白菜开会，可我们依然焦急万分地等着。我是急性子，看着面条吃不到嘴里，就跺脚踢着锅灶旁的木柱子，父亲就眼瞪着说，＂饿了，吃苞谷糁，碗里还没完。＂一听到苞谷糁三个字，我不吭声了，低着头默默地在心里唠叨着，＂苞谷糁饭咋就吃不完。＂
　　冬天的苞谷糁饭完了，锅里有一层皮，叫锅底。它非常好吃，母亲把剩菜水倒进锅里，轻轻地给加一些火，稍等片刻拿着铁铲慢慢地有顺序地铲着，铲好了成了我们兄妹互相争吃的美味佳肴。＂今天轮我吃。＂台词基本是一样的，脸上露出的表情也基本一致，声音大小不一样，只有我不一样，是连哭带闹的那一种，非吃不可的那种嘴脸。母亲也记不清轮谁，她拿着铁铲给我们一人喂一口，直到把那一菜碟美味喂完。＂明天开始从大到小轮。＂母亲总是那样态度坚决地说，到了第二天，不懂事的我依然说，＂妈，从小到大轮吧。＂母亲为难地说，＂一人一口吃吧。＂我们像一只只没觅食能力的小燕，期待着母亲的铁铲送到嘴边。
　　＂你长大了想干啥？＂哥睡在热炕上问，我不假思索地答：＂只要不吃苞谷糁饭就行。＂哥笑了，他笑我没出息，我又井底之蛙地问：＂哥，城里人吃苞谷糁吗？＂哥思索了半天说：＂城里人和农村人的区别就是农村人吃苞谷糁人家城里人喝大米稀饭。＂我噢了一声，信誓旦旦地对哥说：＂哥，我长大了，再也不吃苞谷糁饭，要喝大米稀饭。＂＂睡觉。不吃苞谷糁饭吃啥呀！＂睡在一旁的父亲教训我，我不吭声了。那一夜，做梦了，再也不吃苞谷糁饭了，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大米稀饭。我是那么欣喜狂若地对哥说：＂哥，大米稀饭就是好喝。＂记得很清那一夜我尿炕了，父亲揪着我的耳朵说：＂老三，咋又给被子绘地图啦！＂我哭了。＂别打啦，是苞谷糁吃多了。＂母亲制止了父亲。
　　可以用不计其数来描述我吃苞谷糁饭的次数。稀的稠的不稀不绸的，都在那些岁月里喂着肚子养着我的身体。一次次发誓长大了不吃苞谷糁，要喝城里人的米汤。努力着，一个人离开那长年吃苞谷糁的家乡，真的多年没吃苞谷糁，甚至忘记了母亲那炝菜的味道。＂吃苞谷糁饭吧？＂在商洛那的一年，我那城中村的媳妇笑着说。我几乎是恼怒地回答她，＂大米小米稀饭是不能喝吗？为啥要喝苞谷糁。＂她看我生气的样子，再也没买过苞谷糁，后来回到了渭南，家乡亲人送的苞谷糁她也基本不吃送人了。多年过去，我的两鬓不知不觉白了，老家熬苞谷糁的大锅被哥三块钱卖了。望着新盖的房子，久久地发呆，突然想吃一碗母亲当年的稠苞谷糁和炝菜。一回到城里就迫不接待地对媳妇说：＂做一次苞谷糁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