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里的往事

　　我一直想去看望一位老人。
　　那是我的母亲在娘家的一位婶子。母亲从小与她很有感情，我小时候在姥姥家，也喜欢到她家去玩。那时正值壮年的她，总是留着齐耳的短发，整日里辛勤的劳作，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一家人却也和美。
　　我姥姥去世以后，渐渐长大的我在外上学，去姥姥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参加工作后，更是身不由己，每次去那个留在心底的小山村，都是匆匆而来，做短暂的停留，看看生活在那里的亲人，然后匆匆离开。
　　这样一来，我根本没有见到老人的机会。
　　只是听说，她的生活过得很不如意。两个儿子成年后，本该生活重担减轻的她，却因为两个儿媳的不和而让原本就不宽裕的生活雪上加霜。老人在两家的争吵中没有平静之日，心力交瘁的她选择了离开生活了大半生的小山村，经一位好心的亲戚介绍去离家百里之外的县城去做了保姆，专门照顾那些年老体弱的人。
　　一个已近花甲之年的老人，去照顾比自己年龄更长身体更弱的老人，其中的艰辛，旁人根本无从体会。我有一个亲戚曾经在县城里见到过她，＂未语泪先流＂，老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苦楚，只是见到曾经的亲人就流泪，让人心里酸楚，却无能为力。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人家里的老伴也日渐衰老，腰弯得几乎直不起来，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就在居住的小屋周围种点小菜，靠着周围的那点薄田聊以糊口。
　　山村里的生活水平也日渐提高，老人的生活境遇却每况愈下。＂老来苦＂深深地折磨着她的身心。八十岁的老人了，已经到了需要人照顾的年纪，却无法停下脚步，休憩自己疲惫的身心。
　　母亲也常常想起她，叹息她是个苦命的人。从山前的那个小山村嫁到这个贫瘠的小山村，真可以说是一贫如洗。本以为孩子长大了能够安度晚年，却没想到命运却不肯优待她。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老人了，留在我记忆里的，还是那个当年正值中年的她，整日里忙忙碌碌，脸上总是挂着微笑。、
　　前段时间，我忽然梦见我姥姥家到老人家的那条小路，那条童年的小路啊，我来来回回跑过无数次的小路，窄得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的小土路，有时候我一天要来回跑好几趟，只因童年时代的我，在小山村里几乎没有同龄的玩伴，我舅舅那时候还没有结婚，可是他整天忙着在村里的小学校上课，所以老人家里年长我十多岁的二舅就是我的小伙伴。
　　记忆里的二舅，是个和善的人，性格温和，知道处处让着不懂事的小丫头，所以我们一直相处愉快。
　　秋天的时候，老人摘了很多自己种的扁豆，用开水烫过之后，在太阳下晒干，留到冬天吃。那时候冬天除了萝卜白菜，几乎没有新鲜的蔬菜。我很喜欢吃扁豆里面的种子，老人就耐心地捡出成熟的豆种，扒出里面的种子给我吃。
　　我们在秋天的暖阳下，边翻晒扁豆边吃豆种边聊天。聊的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她喜欢聊自己娘家的事，我边吃豆种边听她说话。现在想来，小孩子根本不懂那些生活的辛酸，她只是倾诉一下而已，只是排解一下心里的苦闷吧。那些贫瘠而苍白的岁月里，她也是满怀希望的生活着吧。
　　只是，命运有时候也不肯优待那些吃苦耐劳的人。大儿子长大了，成家了，她本该轻松一些了，却造化弄人，儿子又离了婚，生了病，连孩子也没留下来。
　　那个贫困却充满温暖的家，被命运又一次抛进风雨飘摇里。
　　她自己烙的玉米煎饼，给我卷上嫩豆角和自己腌的香椿芽，让我吃得开心又满足。我常常想起那个善良的老人，她曾经给了一个小女孩许多的温暖的呵护，给她留下了难以忘却的温暖。
　　我不知道今生是否还能再见到她，只能在心底真诚地祝福她。
　　浅淡的月影下，光阴落了一地，无从捡拾。人生太过缓慢，仿佛走过无数的春秋冬夏，那些故事，发生在昨天。人生又太过仓促，打开记忆的门，早已沧海桑田，人事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