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新散文

　　作者:李大春
　　＂磨石响、兑臼忙，新粮飘香香满堂；带豆糕、芋卵糕，层层米浆层层包；漾捆板、打糍粑，胖糕瓯糕灯盏糕；新米饭、配新茄，吃得乐悠悠。＂那些年，一旦稻田里传来＂唰唰＂的镰刀声和＂碰碰＂的谷斗声时，人们总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这些让人兴奋的＂吃新＂歌谣。因为，很快就可暂不执行＂忙时多吃，闲时少吃，忙时吃干，闲时吃稀，杂以番薯、青菜、萝卜、瓜豆、芋头之类。＂的最高指示，即将把早已吃腻了的地瓜丝饭、白坯（白地瓜片）饭暂抛一旁，迎来的不仅是放开肚皮吃饱饭，更喜的是可随心所欲变着花样＂折腾＂几天的粮食，这就是一年一度的所谓＂吃新＂。
　　曾经有首歌《社员都是向阳花》：＂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藤儿越肥瓜越甜，藤儿越壮瓜越大......＂那时，我的街坊四邻都是人民公社的＂向阳花＂，唯独我家是被常青藤围着居民户，每年一到农忙季节，邻里的小＂向阳花＂们便会邀我到＂广阔天地＂去体验＂藤＂与＂瓜＂的滋味，当然，我跟这些发小出去的目的除了暑假有伴玩外，重头戏是想＂买张旧船票，重复昨天的故事＂，登上＂吃新＂的客船。
　　那些年，＂向阳花们＂收割回来的稻谷总是挑到我家不远处的一座原老财的新屋坪晾晒，邻里的小＂向阳花＂们这时便成了看守谷场的半劳力，我虽然挣不到这看场的工分，但由于是暑假，为有伴玩耍，总是义务帮忙看场。小＂向阳花＂们在晒谷场里就地取材，用两挑箩筐迭起，上面用两扁挑横上，再用稻草盖上遮挡太阳，地面用稻草铺就，一座＂温馨小屋＂就落成了，钻入＂小屋＂，躺在这透着稻谷芳香而又柔软的＂地毯＂上，感到格外惬意。不过不时还需钻出＂小屋＂，拿起谷耙，翻晒稻谷，不时，还要需踩踏在这金色的稻谷上，驱赶闯入晒场的鸟儿鸡儿。当然，更多的时间是在那＂小屋＂里玩抢石子、动石头棋的游戏。到了黄昏，稻谷收仓，我们便在清扫一空的谷场上将一根根稻草连接起来，荡起绳来：一根绳，两人摇，摇下来，像小船，摇上去，像小桥，谷子挑过小桥，粮食装满小船......
　　生产队分粮的迫切性用＂老鸦没有隔夜蛋＂这俗话来形容最为恰当了。当稻谷一晒干，统一集中到不远处的＂伯公＂亭时，我也跟着这些发小来到这里，看生产队便连夜掌灯分粮。只见亭梁上，一盏贼亮的汽灯高悬，显出一种庄严而又隆重的气氛，一把把手电摇曳得如同如今晚会现场的荧光棒，喧嚣中又显热烈。不一会，分粮进入高潮，只见一杆大秤一次又一次地挂上几个装满稻谷的箩筐，两人用肩扛起，旁边一人手持大铲用于粮食的多减少添，当队长和会计各自高声唱出分粮户和分粮数量时，总有一束手电光照射在那杆大秤的准星上，分得粮食者经核准无误后才欢天喜地老少上阵肩扛手提把家返。
　　邻居宝婶家的粮食加工器械最齐了，什么风厨（风谷机）、砻谷机、磨石、兑臼一样不少。分得粮食后，一些缺乏粮食加工器械的邻居一大天亮便在宝婶家门口排队等待加工了，已没了晒场挣工分机会的孩童们这时少不了过来这凑热闹，帮忙摇风厨、推磨石，好一派热热闹闹而又喜气洋洋景色。这时，大人们总喜用那套老掉牙的谜语给我们猜：＂雷轰轰、雨点点，前山去、后山回。＂＂风厨、风厨＂我们总是异口同声准确地答出谜底。谷子碾成米后的那几天，宝婶家就更显热闹了，今天，大伙儿每家出两筒米蒸七层糕，明天大伙儿出两筒米漾捆板，有时兴起，大伙儿想吃灯盏糕，但油不好解决，这时的宝婶就会像变戏法似的弄出些菜油来，虽然油钱平摊，但大伙儿见状总是兴致勃勃唱起了民谣：灯盏糕、圆又圆，又想吃又冇钱。
　　一旦邻居们把这些美食加工好时，母亲就会想方设法把我叫回家，我知道，因为我们家是居民户，吃的是商品粮，啃老米，无法＂吃新＂。但每次我被母亲叫回家，总是心神不定，特别是当宝婶家炊烟袅袅、香气飘飘时，我总隔着门缝垂涎欲滴。还好，邻居们体察我们，当这些＂吃新＂的美食做好后，总有邻居你一碗他一盘送过来给我们尝新。那时的母亲总感不好意思，红着脸与宝婶商量，用我们居民户配给的老米换些宝婶的新米，宝婶对此都是毫不犹豫地答应。有了这新米，母亲也可凑上份儿，让我们光荣地加入到＂吃新＂行列。
　　虽然如今＂吃新＂的习俗早已鲜人提及，因为，只要有需要，我们每天都可以＂吃新＂。但一想起从前的＂吃新＂习俗，总免不了来段忆苦思甜，居安思危，心中希望＂吃新＂永远成为过去，再也不要成为期盼和成为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