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姐姐吗？你是我的妈妈

　　九十多岁的老母亲正安静地吃着饭，忽然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照顾她的人问，＂我是你的姐姐吗？＂＂你是我的妈妈。＂
　　随着老母亲年龄越来越大，她越来越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像个小孩子一样，有好多问题好多话。有时候正吃着饭，会忽然忘了自己是谁，忘了眼前照顾自己的人是谁。＂我是你的姐姐吗？＂＂你是我的妈妈。＂＂我是你的妈妈？＂仔细端详一下，又点点头认真地说＂我是你妈妈？哦，是长得有点像。＂
　　他开心地笑起来，老母亲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他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自己的名字，老母亲给起的名字，被老母亲挂在心上喊了好几十年的名字，她居然忘记了。
　　每天每天，他早早地起床去跑步，去锻炼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身体。他深知，惟有自己健康平安，才能更好地照顾好老母亲。以前母亲常说，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说人年纪大了就会变得和小孩一样，我希望自己老了以后不要拖累你啊。＂
　　他总是笑着答应着，深知一辈子勤劳善良的母亲，生平最怕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她自小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深得父母疼爱，却没想到会远嫁，没能好好地孝敬父母，这是母亲一辈子的遗憾。身体健康的时候，虽然自己生活得很幸福，她常常有些愧疚地念叨，自己欠父母的，那是一个远嫁的女儿内心永远的痛。
　　母亲是真的老了，不管一家人有多么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那种在医学上被称为阿尔茨海默病的，还是无情地来了。那个在孩子心中几乎无所不能的超人母亲，被疾病折磨得形神憔悴，而且越来越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有时候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一盆自己喜欢的花，有时候安静地几乎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有时候就像个爱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孩子。
　　他退休在家，本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却因为老母亲的身体状况而让他感觉自己是个被需要的人，于是他不敢让自己懈怠，不敢让自己老去，＂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不是一句口号，是平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汇聚在一起，是衣食住行的无微不至的关爱。
　　早晨锻炼身体回来，先准备好母亲喜欢的早餐，再去把母亲唤醒，服侍她起床，就像自己小时候，母亲呼唤自己起床吃早餐一样。老母亲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于是经常会问，＂我是你的姐姐吗？＂他就耐心地认真地回答，＂你是我的妈妈。＂
　　无论母亲清醒还是糊涂，惦记自己娘家人的思路却一直非常清晰，经常念叨着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个老人了。他坐在母亲对面，听着母亲的念想，心里是感动是遗憾。母亲年轻时上有老下有小，没有时间常回娘家，现在有时间了，却没有了行动能力，而且他心心念念的亲人早就不在了。
　　人们常说，老小孩，老小孩，老母亲一直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娘家。既然早已回不去的娘家是老母亲永远的遗憾，那么，就让时光的脚步走得慢一些吧，让自己陪着母亲多走一程，再多走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