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宁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他曾在东北边陲插队落户生活了四年多,说起当年在东北插队落户的生活经历,王长宁还记忆犹新,他说永远忘不了朴实善良的东北老乡,更忘不了他们的朝鲜族房东一家人。 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1969年3月24日,是一个难忘的日子,那天上午,王长宁和几十名上海知青在军工路码头告别亲人,坐上了上海开往大连方向的轮船,他们要到几千里之外的东北边陲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3月29日下午,王长宁他们来到了东北边陲的明东大队,他和另七名上海知青被分派在明东二队插队落户。他们八名上海知青四男四女,四名女知青住在了二队队长李相春家的那两间厢房里,四名男知青住在了社员朴东奎阿巴依(大爷)家的那一间半厢房里。 明东二队共六十一户人家,二百三十九人,有一百二十五人是朝鲜族,其余的为汉族和回族,还有一户人家是满族。明东一队的社员百分之八十五是朝鲜族,就有三户汉族和一户满族。紧挨着明东大队的海兰屯是一个朝鲜族屯子,全屯都是朝鲜族人家。明东大队人口虽然不多,可那里人均耕地面积在全公社最多,还有一些水田,社员们逢年过节能吃上大米干饭,平时也能隔三差五喝上一顿大米粥。和其他大队相比,明东大队算是比较富裕的村屯。 朴东奎阿巴依家有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闺女都结婚单过了,两个孙女跟着朴阿巴依老两口一起生活。朴阿巴依的大孙女叫朴美花,当年十二岁,小孙女叫朴香花,当年十岁,他这两个孙女长得如花似玉,特别美丽。朴阿巴依老两口虽然是朝鲜族,可他们会说汉语,朴美花和朴香花也会说一些汉语,但说得不那么流利,很别嘴,也不太懂汉语的意思。 王长宁他们四名上海知青住在朴阿巴依家后,朴阿迈(朴阿巴依的老伴)就义务帮教知青们烧炕做饭。因为朝鲜族家的火炕基本都是地炕,灶坑在地平面以下,每次烧火都要跳到灶坑里。朝鲜族的锅也和汉族人家的锅不一样,朝鲜族铁锅可以放上帘子(木制或铝制的蒸馒头的隔层)蒸窝头,但不能贴饼子。朴阿巴依的老伴就教大家学习蒸玉米面窝头,教他们学习煮大碴子粥,教他们熬大酱汤。 在朴阿巴依老伴的耐心帮教下,知青们慢慢就学会了烧炕做饭,也慢慢适应了跳到灶坑里烧火和睡地炕。他们最大的进步就是学会了熬朝鲜族酱汤和喝朝鲜族酱汤。朝鲜族酱汤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好多人刚开始喝不惯那种味道的酱汤,但只要适应了那种味道,就再也忘不掉醇香浓郁的那种酱香味。当时的大酱虽然很紧缺,可朴阿巴依的老伴还是给知青们端来了一大碗,她想让知青们隔三差五也能喝上一顿营养丰富的朝鲜族酱汤。 做酱汤光有大酱还不行,还要有毛葱(一种和洋葱差不多的食物,但比洋葱要小很多)和土豆。朴阿巴依家年年都会在开荒地种一些毛葱和土豆,足够吃一个冬季和春季的。知青们来了,他家宁肯自己少吃一些,也要分出一些给知青们吃。看朴阿巴依的老伴为大家操劳还送大酱送土豆毛葱和咸菜,知青们从心里感激朴阿巴依老两口。 朝鲜族人家都特别讲卫生爱干净,也特别讲礼貌,朴阿巴依每天都早早起来把院子打扫一遍,还要把水缸挑满水,看到知青们就笑着打招呼。起初,知青们看到朴阿巴依都尽量躲避朴阿巴依,他们不太适应朴阿巴依的那份特别的热情。慢慢习惯了,知青们也学着朝鲜族的样子,见到长辈先鞠躬再打招呼,王长宁自从跟朴阿巴依学会挑水后,他就不让朴阿巴依挑水了,扫院子挑水的事情他们四名上海知青全部承担了。 五一节前后,冰雪消融,杨柳吐絮,土壤解冻,一年一度的春耕春播生产拉开了帷幕,春耕春播的农忙时节到来了。出工劳动的头一天,朴阿迈把提前缝好的垫肩(用布和棉絮做的,垫在肩膀上)送给了知青们,四个人一人一个。虽然垫肩都是用旧布和旧棉絮做的,可很干净,做工精细,王长宁他们四人接过阿迈亲手缝制的垫肩时,眼睛里都充满了泪水。 第一天参加劳动是往地里运送土杂肥,队里就三辆牛车,往偏远的耕地运送土杂肥只能靠肩挑人抬。这一天下来,四名女知青的肩膀都压肿了,四名男知青也累坏了,幸亏有朴阿迈缝制的棉垫肩,男知青们少吃了一些苦头。到了第二天出工劳动时,男知青肩膀上的垫肩都不见了,都垫在了那四名女知青的肩膀上。后来,朴阿迈又给四名男知青做了垫肩,为了给四名男知青做垫肩,朴阿迈拆了她的棉袄(这个一点没有夸张,王长宁亲眼所见)。 在朴阿巴依老两口和队长社员们的关心帮助下,知青们渐渐适应了东北的农村生活和繁重的体力劳动,也慢慢学会了干各种农活。知青下乡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虽然弊大于利,可知青们确确实实是得到了锻炼。 秋收结束后,天气渐渐冷了,王长宁看朴阿迈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服,她虽然不出工参加生产劳动,可天天在家里忙照看两个孙女,也不能总躲在屋里呀,没有棉衣,朴阿迈咋出门呀。王长宁把这个事情和知青们说了一下,知青们有钱的出钱,有布票的出布票,大家凑了一丈多布票和十块钱送给了朴阿迈,起初朴阿迈说啥也不收,她看王长宁流泪了,才勉强收下了知青们送的钱和布票。 转眼间就到了春节,知青们因为不能回家和亲人们团圆,心里都挺失落的。年三十中午,朴阿迈帮知青们包了饺子,他还给知青们送来了朝鲜族打糕和辣白菜。吃过午饭,朴阿迈就告诉王长宁他们晚上大家一起过年,她说朴阿巴依说了,年夜饭去他家吃。 平时已经给朴阿巴依家添了很多麻烦,这大年过节的,知青们真的不好意思再去给朴阿巴依家添麻烦了。可盛情难却,朴阿巴依亲自来邀请了,老话说恭敬不如从命,大家也不好再推辞,只好跟着朴阿巴依去了他老两口居住的那三间正房。 朴阿巴依家的房子里很宽敞也很整洁,进屋就是厨房,只见一口朝鲜族铸铁锅被擦得锃亮,锅里冒着热气,紧挨着铁锅是一口平锅(就像饼鏊子),平锅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石头锅。厨房里还有水缸和放碗盆的橱柜,整个厨房整洁有序,比城里人家的厨房还整洁。朴阿迈和她儿媳妇一边忙活,一边热情地招呼大家脱鞋上炕。 大家在厨房脱鞋走进里屋,一铺宽敞的地炕,炕面上铺着苇席,靠炕头这边放着一张炕桌,炕桌上摆放着炒好的瓜子(葵花籽)和松子,朴阿巴依的儿子和两个孙女热情地跟知青们打招呼,两个可爱的小姑娘还给知青们鞠躬问好。王长宁他们四人不太懂朝鲜族礼节,只能按照朴阿巴依的要求,靠着炕头那边坐在炕上,也学着朴阿巴依那样,盘上腿,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很拘谨地接过朴阿巴依他儿子递过来的瓜子和松子。 很快,朴阿巴依的儿媳妇就端上辣白菜、血肠、炖鸡肉、炖猪肉,还有朝鲜族打糕和香喷喷热气腾腾的大酱汤,最后又端上了一个石头锅,那是一锅小鱼汤,熬鱼汤的小鱼是朴阿巴依的儿子在小河边砸开厚厚的冰层用笊篱捞上来的,整整一上午,他才捞了一斤多小鱼。 等把饭菜端上了炕桌,朴阿迈和她儿媳妇还有孙女都去了里间屋的地炕,顺手拉上了地炕中间的拉门。可能是因为有外人的原因,她们都没上桌一起吃这顿年夜饭。为此,王长宁他们心里都很过意不去。 这么丰盛的年夜饭,一定少不了酒。朴阿巴依的儿子打开一瓶高度白酒,给每人倒上了半碗。四个知青本来都不会喝酒,可阿巴依和他儿子都太热情了,王长宁他们只能客随主便,也端起碗来大口喝酒大口吃菜。那顿年夜大餐真的是绝世美味,特别是石锅里的小鱼汤,香辣可口,王长宁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朝鲜族小鱼汤的味道。看朴阿巴依的儿子每次端起碗来喝酒时,都会侧转身,王长宁他们不知是什么意思,也都照葫芦画瓢,端起酒碗也侧转身喝酒。很快,两瓶白酒就见底了,王长宁已不胜酒力,胃里热呼呼的,有了翻江倒海的感觉。 酒足饭饱后,王长宁他们就起身告辞,朴阿迈和她儿媳妇还有两个孩子都没吃饭,知青们也不便久坐。 朴阿巴依一家人把王长宁他们四人送到了门外,王长宁刚要和朴阿巴依说谢谢,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大家还没把他扶起来,他就哇、哇呕吐起来,吐了个唏哩哗啦 第二天起来吃早饭时,王长宁还晕头转向的,大家说起他昨晚在朴阿巴依家门口呕吐的事情,王长宁满脸通红,他不好意思地说:真丢人啊,这也太难堪了,这糗可出大了。 时隔半个世纪,王长宁他们四名上海知青还和朴阿巴依的儿子保持着密切联系,朴阿巴依的两个孙女目前都生活在上海,她姐俩都管王长宁他们叫欧巴(哥哥)。时隔这么多年,王长宁还没忘记那次醉酒出糗的往事,他说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醉酒,也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醉酒。每当说起在东北插队落户落户的那段生活经历,王长宁说他永远都忘不了淳朴善良的东北老乡,更忘不了他们的朝鲜族房东一家人,那可是他们的亲人啊。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