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城文化丛书》文选十八: 遥寄一代宗师李卓老 文刘宏 今年清明前,我在通州寻找了好几天才在西海子公园找到李贽的墓地。距今413年的三月十六日先生遇难。最初,通州御史马经纶遵照遗嘱,将其安葬于城北的马厂村。一六一零年,汪可受曾立卓吾老子墓碑;一六一二年,马经纶之子马健顺协助詹轸光立有李卓吾先生墓碑。均先后被毁。一九五三年又由马厂村迁至大悲林村南。为加强管理方便群众观瞻,一九八三年十月再迁于西海子公园。墓地约有百余平方米。墓冢是一个高约一米半的青砖砌圆丘。在墓庭中央立有青砖碑楼,中间嵌着一方古碑,碑的正面由李贽的朋友焦竑书写的李卓吾先生之墓七个大字。墓庭台阶下有三方当代人立的石碑。中间一方是周扬一九八三年夏题写的,碑文为:一代宗师李卓吾先生之墓。至此,先生方得安宁。 我知道先生是福建泉州人,却在我们麻城龙湖芝佛院著书讲学十六年。晚年又搭建塔屋,本打算终老麻城。可是,天不从人愿,不得已避难通州,后惨死于诏狱。如今独卧京郊,野湖为邻,鸥鹜作伴,好不寂寥。我在墓前上香烧纸,献上一束鲜花,撒下从麻城带来的一捧黄土,躬身肃立,向先生默默倾诉: 先生,学生从麻城来,特代表乡亲来看望您老人家。 先生,您来麻城前是云南姚安知府,刚任满三年,就辞官来麻城讲学。当时,麻城学者耿定理、周思久、周思敬、僧无念、杨定见、曾中野、丘长孺等都来欢迎您。有的给您建房舍,有的提供日用资助,有的帮着联络信息,连野老村夫也来为您的讲学助威喝彩。但大家心里疑惑,堂堂朝廷四品大员呢,这是多少读书人望断脖子都未必能指望到的官职呀,您怎么能像丢弃破鞋一样说不要就不要了呢?开坛讲学那天,您引用泰州学派心斋先生的话说:大丈夫存不忍人之心,而以天地万物依于己,故出则必为帝者师,处则必为天下万世师。大家心里明白,您是一身正气,不愿与污浊昏暗的官场合流,立志实践探索改革社会的理想。您说过您自幼倔强难化,不信学,不信道,不信仙、释,故见道人则恶,见僧则恶,见道学先生则尤恶。您是厌恶他们说假话,做假事,无所不假。您忠告人们做人处事要有颗童心,要说真话,做真人,率性而为。您说,率性而为,不拘小节,方是成佛作祖根基。您说,做人最贵有童心。童心,就是最初一念之本心。失却本心,便失却真人。您还告诉人们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事,用自己的头脑想事,不能矮子赶场似地瞎起哄。您认为当时所形成以假人言假言,而事假事,文假文,使社会无所不假,这全是来自于从父兄师长那儿听来的孔孟之道。您鞭辟入里地告诉人们,所谓孔孟经典,不过是由孔孟的迂阔门徒,懵懂弟子,记忆师说,有头无尾,得后遗前,随其所见,笔之于书残缺不全的笔记,是孔孟因病发药,随时处方,根本不是什么万世之至论。《六经》《论语》《孟子》,此三者,实乃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而大讲此三者的全是一伙欺世盗名的道学先生们。因为世之好名者必讲道学,以道学之能起名也;无用者必讲道学,以道学之足以济用也;欺天罔人者必讲道学,以道学之足以售其欺罔之谋也。总之,六经孔孟是藏污纳垢之所在和制造两面派、伪君子的总根源。敢与万千读书食禄者作对,并肆无忌惮地怀疑、批判偶像,且炮火之猛烈,笔锋之犀利,这在漫长封建社会里唯有您一人! 先生初来楚地是住在好友耿定理家吧?定理与您是心性相通、生死相托的挚友。他长兄是个了不得的朝廷大官: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兼福建巡抚,后又升刑部左侍郎。所历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申时行五任宰相。此时,他正遵制回家丁忧。他平时喜欢讲学,以正统儒教自居。先生对他却嗤之以鼻,与他展开了激烈的论战: 耿定向推崇礼教,他说:做君子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不遵此‘四勿’者,则为混账鲁莽!先生知道他推崇的礼分明是刑的别名,是禁锢人性的桎梏,杀人的刀枪。您哈哈一笑,反唇相讥说:哈哈,原来你讲的都是‘非礼’之言!耿说,礼法乱,必人欲生。穷人欲,灭天理,致令五常尽泯,四维不张,率天下人类而胥入于夷狄禽兽,形同商贾。先生反驳道: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欲,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见。乐声色,爱富贵,欲显达,恋生畏死,不惯拘缚,皆是人的自然之性。同声色等人欲是推动英雄建功立业的动力一样,人们追求为富贵利达奔忙,也是社会发展的动力。商贾亦何可鄙之者?挟数万之赀,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官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用现在的话说,也就是发展资本主义,搞活经济,提高人们生活水平,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耿气急败地说,这是日益膨胀的人欲!人欲不灭,礼崩乐坏,须施以德礼政刑治之!今社会纷乱,全是礼法不严刑罚不峻所致!先生您步步不让地说,今天下之所以不得安生,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贪暴者扰之,而‘仁者’害之!人性与社会发展须自由开放,须顺应自然,让百姓各从所好,各骋所长,使天地万物和谐不害!耿却说,社会要安定,须要的的确确寻着孔孟血脉,明明白白走着孔孟途径。先生反问:孔子亦何尝教人之学孔子也哉?夫孔子未尝教人之学孔子,而学孔子者务舍己而必以孔子为学,虽公亦必真以为可笑矣!昔之孔子,非今之孔子;以昔日孔子之法,治当今之世,岂不荒唐!耿又说,天不生仲尼,万古长于夜。先生说,若必待取足于孔子,则千古以前无孔子,终不得为人乎?先生清楚耿某开口闭口孔孟万世之至论、万世之师表,实则口是心非。例如人们都知道耿定向与张居正关系不同一般,其青云直上多有张相的栽培与提拔。可是,当张相刚一病故,见皇上下诏夺了张居正的官爵,耿某便面目骤变,斥张相是千古权奸,瞬间成了对奸相早有识察的正人君子和清算的急先锋。先生您虽对张相的政治措施有些不满,但仍佩服他胆如天大,勇于任事,有运转乾坤的英雄气慨,认定他是宰相之杰。您鄙视耿定向前恭后倨、鼠首两端的为人。指斥他种种日用,皆为自己身家计虑,无一厘为人谋者。及乎开口谈学,便说尔为自己,我为他人;尔为自私,我欲利他;我怜东家之饥矣,又思西家之寒难可忍也;某等肯上门教人矣,是孔、孟之志也;某等不肯会人,是自私自利之徒也。以此而观,所讲者未必公之所行,所行者又公之所不讲。你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多恶也,而专谈志仁无恶;实偏私所好也,而专谈泛爱博爱;实执定己见也,而专谈不可自是。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其实,全是为自己打算。如此口是心非,言行不一,反倒不如市井小夫与力田作者实实在在,干啥说啥。你们一伙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虽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是借道学这块敲门砖,以欺世获利,为自己谋取高官厚禄,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你们所代表的一帮当权的官吏只不过是冠裳而吃人的虎狼而已。先生在评点《水浒传》时更直接地说,假道学之所以可恶、可恨、可杀、可剐,正为忒似圣人模样耳!作为刑部侍郎的耿定向,掌有生杀大权,先生竟敢如此唾面,揭露其虚伪嘴脸,骂得如此痛快淋漓,非天人不能为也! 先生,您对虚伪的权势者如此鄙夷不屑、鞭挞无情,却对下层劳动人民,尤其是封建重压下的广大妇女却寄予了深深的同情。记得那年我们麻城有位叫梅澹然的比丘尼来芝佛院礼佛的同时听您讲法,您竟收她为弟子。这女子的父亲梅国桢是兵部员外郎、右都御史,是个至豪爽的人,也是您的挚友。这时,梅澹然孀居娘家,与其姊妹媳妇善因、明因、澄然、自信、无名等结成研经参佛的绣佛精舍,也就是如今的沙龙吧。先生给她们以鼓励,并以书信形式给予学法指点。不料是可忍,孰不可忍者写信给您,肆意浪猜,恶意诽谤。您对其攻击不屑一顾,而对什么妇人见短,不堪学道歪理邪说予以坚决批驳。您说,不可止以妇人之见为见短也。故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子之见尽短,又岂可乎?设使女人其身,而男子其见,乐闻正论而知俗语之不足听,乐学出世而知浮世之不足恋,则恐当世男子视之,皆当羞愧流汗,不敢出声矣!您进一步指出,如果说妇女见识短的话,那也是由于她们长期被禁锢在闺阁之间,不让她们走出家门所造成的,罪恶的根源还是在封建礼教。一旦男女平等,妇女同样可以像男人一样走向社会,担当治理国家重任。您列举了历史上有名的女子文母(周文王妃太姒)、邑姜(武王之后)、薛涛、庞婆及其女儿灵照的事例来论证自己的观点。您还热情赞扬武则天是一个快人、真人,是政由己出,明察善断的圣后,是胜高宗十倍,中宗万倍的真正政治家,她比那些阴阳怪气的假道学男人不知要强多少倍。说得真可谓大快人心,荡气回肠!你还说庶人非下,侯王非高,在庶人可言贵,在侯王可言贱,特未知之耳。人但率性而为,勿以过高视圣人之所能为可也。尧舜与途人一,圣人与凡人一。人人有生知,人人有佛性。人皆可以为圣。天子庶人壹是无别。在您笔下,统治阶级推崇的惟上智与下愚不移完全是无稽之谈。您提倡的社会平等的民主思想远领先欧美几百年呢。没想到,您与农夫渔人交游,纳肩担小贩入学,后来竟成了惊动朝廷的罪名。礼科给事中张问达在弹劾您的奏疏中说:尤可恨者,寄居麻城,肆行不简,与不良辈游于庵院,挟妓女白昼同浴,勾引士人妻女入庵讲法,至有携衾枕而宿庵观者,一境如狂!恶势力咬牙切齿的栽赃、诬蔑,正好从反面证明,您铁拳头恰恰击碎了封建等级制的神秘,击中了封建专制与既得利益者的要害。您的人文主义启蒙思想冲击波,强烈地冲击着封建地主阶级的统治基础。 对于史论,先生发声也振聋发聩。您博览古今,深知历史上沉冤无数,发誓要为古人辨雪。您在《藏书世纪列传总目前论》中,旗帜鲜明地反对以孔夫子之定本行罚赏,坚决反对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公开申明要颠倒千万世之是非。您要反对的根本不是孔子本人,而是反对那些曲解孔子,利用孔子而谋私利的假道学;反对借孔子偶像吓人,进而达到禁锢人们思想罪恶目的的人。因此,您在起自春秋,迄于宋元,人更八百,简帙亦繁,共六十八卷的巨著里,彻底推翻统治阶级倡导的儒家传统是非标准,为古人出气,为后世开路。您说:凡昔人之所忻艳以为贤者,予多以为假,多以为迂腐不才而不切于用。其所鄙者、弃者、唾且骂者,余皆以为可托国、托家而托身者。其是非大戾昔人如此,非大胆而何?您公然给奸雄鸣不平,说那些功高震主、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强臣,并非天生的不忠不义,乃是因其主昏庸,或情势所迫,英雄壮心不得不为。您又说西汉时丧夫家居的卓文君,如果不与名士司马相如私奔,就徒失佳偶,空负良缘,不如早自抉择,忍小耻就大计;被儒家正统斥为贰臣的五代时的冯道,您却称赞他社稷为重,君为轻;而捧为忠君的韩信做齐王时,蒯通劝他反刘邦,韩不肯背信弃义。您评论说,真可笑。蒯通说的极透彻,尚然不醒!渠解衣推食为着什的?不过诱你作他奴才耳!这等岂可唤作恩?可称呆狗!致于那些无耻之徒把国家兴亡归咎于妇女的陈腐之见,先生您说,若使夏不妹喜,吴不西施,亦必立而败亡也。亡国自有其不仁不才根本原因,万恶淫为首、女色亡国等皮相之说纯是无稽之谈。您对现实中小贤役大贤,小力役大力犹为不满,深深为横行海上三十余年的巨盗林道乾感叹,您称赞他可谓有二十分才,二十分胆者也。可惜国家对有才有胆有识者,弃置不录,致使他们虽欲不作贼,其势自不可尔。您大胆提出:设使以林道乾当郡守二千石之任,则虽海上再出一林道乾,亦决不敢肆。众说秦始皇是暴君,您却赞扬秦始皇是千古一帝!您是在启迪人们以批判的眼光看待已捧为神的偶像,如何往深处想,往远处看,往实用上做,如何勇敢地继承先圣先贤们善于思考、不盲从、不迷信的伟大价值。 您的博学睿智与狂放不羁,让道貌岸然的假道学们心惊胆寒,不断加紧对您的围攻迫害,您索性出家为僧,剃了个光秃秃的头,却胡须不除,不受戒、不参加僧众的唪经祈祷,论敌给你戴上异端的帽子。您则仰天大笑说,今世俗子与一切假道学,共以异端目我,我谓不如遂为异端,免彼等以虚名加我!您以率真、豪爽的性,辛辣、犀利的笔在龙湖写成《初潭集》《焚书》《藏书》等离经叛道的不朽著作,批判的锋芒直指宋代大理学家周敦颐、程颢、张载、朱熹,揭露道学家们的伪善面目。这无疑激起了论敌的刻骨仇恨。他们步步紧逼,加紧陷害。万历二十四年,湖北巡道御史史旌贤趁先生外出之机,散发要法治您的警告,要把您驱逐出麻城。面对反动势力的威胁,您从容镇定地说:窃谓史道欲以法治我则可,欲以此吓我他去则不可。夫有罪之人,坏法乱治,案法而究,诛之可也。我若告饶,即不成李卓老矣,若吓之去,是以坏法之人而移之使毒害于他方也,则其不仁甚矣!他方之人士与麻城奚择焉?故我可杀不可去,头可断而身不可辱,是为的论,非难明者!您横刀立马,毫不退缩! 万历二十八年冬天,湖广佥事冯应京对年事已高的您仍然不依不饶,以维护风化为名,指使歹徒烧毁龙湖芝佛院,又毁坏您预为藏骨的灵塔。所幸您被弟子杨定见等事先强拉到麻城东北黄蘖山中避难。二十九年,罢官御史马经纶闻讯将先生接去通州。啊,先生,您抛别泉州故乡,是您主动的选择;挥别第二故乡,却是强大黑暗势力的威逼。那时,您久久站在大别山头,远望着曾是英才云集和新思想交汇的芝佛书院被狂徒们残暴蹂躏变成一片废墟,您心头涌起多少不甘、不忍和仇恨。但您擦干横流老泪,昂起头,大步向前走去! 然而,万历三十年闰二月二十三日,礼科都给事中张问达以您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上疏,弹劾在通州七十六岁的先生。您心地坦荡,毫不在意,因为您说过,盖自量心上无邪,身上无非,形上无垢,影上无尘,古称‘无愧’‘不怍’,我实当之;是以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日与之交战而不败者,正兵在我故也! 那天,病重昏迷中的您见病房的弟子慌乱低语,您却镇定地说:锦衣卫为我而来,快取门板来,抬我走。我是朝廷罪犯,不能久留!您的大刚大勇让那一向骄横跋扈恶如豺狼的锦衣卫校尉低头无语。 入诏狱(皇帝亲自下令逮捕审问的案件)的第二天,您被锦衣卫半掖半拖地带到大堂,可怜体弱衣单的您,躺在冰冷的石阶上几乎死去,却被冷风渐渐吹醒。当听到朝廷无法给思想犯定罪而准备押解您回福建原籍,以此损招来羞辱你时,您挣扎着挺起嶙嶙瘦骨的身躯说:我年七十有六,作客平生,死即死耳,何以归为?又说:衰病老朽,死得甚奇,真得死所矣。如何不死?三月十五,狱吏呼侍者给您剃发。您神态十分平静,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看了看这个阴暗的世界。您或许在想,既然狂狷了一辈子,就让生命结束的时候,在这无边的黑暗里迸发一次火花吧!您夺过剃刀,一抹喉管,鲜红的血喷脖而出,溅了一身一地。侍者把先生扶到床上躺下,不知所措,哽咽地问:和尚痛吗?您淡淡一笑。侍者啜泣着,自言自语地责备着自己的疏忽,又责备先生:您老何苦走这条道呢?先生您微微睁开眼,露出一丝凄凉的笑,牵过侍者的手,以手指在他掌上写了一句古诗:七十老翁何所求!先生的宽慰让侍者泣不成声。您两日气息不绝。十六日子时气绝而逝。 先生,您曾对好友汪可受笑谈过您对死的打算。您说:得荣死诏狱,可以成就此生。那时名满天下,快活,快活!或许您那时就盘算着决意让昏庸的万历皇帝朱翊钧为你这异端做一回吸引大众眼球的广告。您又曾在《五死篇中》论述过人怎样才算死得其所。您说:英雄汉子,无所泄怒,既无知己可死,吾将死于不知己者以泄怒也!您轰轰烈烈地一泄冲天之怒,将头临白刃,一似斩春风,果然让奴颜婢膝、苟且偷生者无地自容,使末世明王朝瑟瑟发抖! 坚其志无忧群魔,强其骨无惧患害,这是先生多次说过的话吧,它是您一生的真实写照。您终生为争取自我独立,精神自由、思想解放,有家家不要,有官官不要,甚至有头头也不要,像神话中的共工一样地独握刀枪与陈腐的封建教条斗,与恶势力斗,与伪君子们斗,一往无前,不折不挠。您那惊世骇俗的呐喊是沉寂千年的思想界的一声春雷,您那拨云见日的巨笔是划破东方古老天空的一颗耀眼的流星。您探索、坚持真理的精神鼓舞着无数仁人志士进取开拓。明末公安三袁、汤显祖、冯梦龙,还有后来的黄宗羲、顾炎武、戴震、王夫之、曹雪芹、谭嗣同、严复、章炳麟、鲁迅等都高举您的旗帜,奋勇前行。我们甚至能在后来的五。四运动打倒孔家店的革命声浪里看到您的身影。您无缘参加欧洲文艺复兴的大合唱,却以前无古人的批判精神领唱了古老东方思想解放的进行曲。您是东方的先知大德,是狄阿杰尼斯、伏尔泰、布鲁诺,是追求思想解放勇猛的斗士,是思想启蒙的先驱,中华民族的脊梁! 先生,您曾预言《焚书》颇切近世学者膏肓,既中其痼疾,则必欲杀我矣,故欲焚之。我欣喜地告诉您,您震憾华夏几个世纪的惊世之作,虽屡遭劫难,然而《焚书》未焚,《藏书》未藏,且翻刻无数,深入人心。如今中华大地荡漾着思想解放、革故鼎新的春风,已实现了和正实践着您苦苦期盼思想解放的遗愿。 先生,安息吧! 我收拢双脚,深深地向先生鞠躬,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