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散文五人行沈俊峰雪打灯花

　　文|沈俊峰
　　拉开窗帘，下雪了。窗外，雪花闹得正欢，满眼已是皑皑。此刻，远远近近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让这静寂的雪天愈加悠长而明媚。这才想起，今天是二零零七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啊！
　　元宵节难得碰上这么大的雪天。仔细算来，这是去冬以来北京下得最大的一场雪了。北京干旱少雨，一年四季难得用上一两次雨伞，如今雪落苍穹，脑海中立马冒出瑞雪丰年的意思来。
　　这是我刚刚搬进新家的第四天，还没有从疲惫中完全恢复过来。北漂整整两年了，不惑之年完成了人生的再一次迁徙，漂泊的心终于找到了沉实的大地，再也不用东搬西挪。
　　站在窗前，像站在一个风景观光台上。东边，一大片苗圃，苗圃上方是国际机场的降落线，经常能看到飞机大鸟一般慢慢降落，一架接着一架。早晨或者傍晚，在红霞满天之时，此景愈发壮美。而到了晚上，当夜幕降临，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遥远的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有时是真的星星，有时却是飞机的灯光，若是有耐心盯着看一会，就会发现飞机飞得也挺慢的。西边，不远就是机场的起飞线，一架架飞机斜刺里直冲蓝天。南边，有个火车站，能看到＂动车族＂或老式火车在绿树丛中或快或慢地穿行，晚上，那一格格灯光串连起来，就像一条亮亮的长龙飞驰。北边，距楼也就几十米吧，乃是大名鼎鼎的通惠河，河与楼之间，是一个小区自建的长条形花园，栽着树木花草。通惠河对岸，是几万平方米的市政公园，冬天之外都是绿草茵茵，柳树依依，经常会有各式形状的风筝飘在空中，揺呀摆的。公园的那边，是京通快速路和轻轨八通线，从家里看过去，轻轨就像一条大豆虫来来回回慢慢地爬，汽车或疾驰或像甲壳虫走走停停……
　　当初我跑遍京城东西南三个方向，却看上了这个小区，就是冲着这动人的风景，闹中取静，静中也能感受到现代化的气息。
　　更让人怦然心动的，还是眼前这条历史悠久的通惠河。查了资料才明白，这条河是元代挖建的漕运河道，由郭守敬主持修建，元世祖命名。最早开挖的通惠河自今昆明湖至积水潭、中南海，自崇文门外向东，在今天的朝阳区杨闸村向东南折，直至通州高丽庄（今张家湾村）入潞河（今北运河故道），全长82千米。通惠河开挖后，行船漕运可以到达积水潭，因此积水潭包括现今的什刹海、后海一带，成为大运河的终点。据记载，当时是百船聚泊，千帆竞行，热闹繁华。可惜这些都是过去烟云，现在人们只能想象当时的繁华盛景了。 这条河道在明朝和清朝一直得到维护，一直沿用到20世纪初叶。
　　只不过，在元末明初，由于战乱和山洪的原因，通惠河的上段废弃了。现在的通惠河，便是从我住的楼下流过的这条河，从东便门大通桥至通州入北运河这段河道，全长还有20千米。美中不足的是，这条河由于城市改造，已经完全改为人工修筑了，水泥、条石铺砌，怎么看，都是一条宽阔的水渠。
　　在喧嚣的都市，眼前能有这一洼活水，尽管水质常年黑乎乎的，也属难得。苏东坡说，不可居无竹，无竹令人俗。其实，我以为应该是不可居无水，有水才有灵哩！
　　闲时漫步河边，看河水慢慢东流，就会想起＂逝者如斯夫＂，便有了几许美好的古意。对于＂惠＂字之意，《说文》曰：惠，仁也。《周书•谥法》曰：爱民好与曰惠；柔质慈民曰惠。《孟子》曰：分人以财谓之惠。《论语•公冶长》曰：其养民也惠……
　　看波光粼粼，想到惠声、惠心、惠音、惠气等等绝妙的词儿，心头便如掠过兰惠之风，温暖而恬静。 我这人向来不会安分守己，喜欢折腾，喜欢漂泊，但是，我更喜欢漂泊中这难得的宁静。漂泊是生命中不倦追求的动力，宁静却是尽情享受这追求的美好。
　　民间有个说法：＂正月十五雪打灯，丰年把握有三成；再赶上八月十五云遮月，丰年的把握再添五成。＂据北京晚报称，这是北京自1951年有系统气象记录以来第8次＂雪打灯＂的元宵节，而去年确为＂云遮月＂，这正应验了民谚的说法，预示着今年将是个好年景。 雪一直飘着，从早到晚，静寂无声。那个晚上，２００７年元宵节的那个晚上，皓月当空，又大又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圆这么亮的月亮。坐在窗前，我痴痴望了许久。也许，这一天是我不能忘记的，因为，我从一段长时间的漂泊中走了出来；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丰收在望的好年景。
　　嘉宾有言
　　想到那个窗前坐上一坐
　　蒋殊
　　看完文章，最迫切想知道一件事：2007年，到底是不是一个丰年？当年的＂雪打灯＂加上前一年的＂云遮月＂，实在不能不让人好奇。
　　不知道，作者能不能解答这个问题？想来，他该是只管用文字铺陈出这个美丽的图景，抑或是悬念吧，结果如何，或许早忘在脑后了。
　　一篇短文，只有1600字，却很丰满，如同一个人，有颜值有内涵。闭上眼睛，犹如坐在他新居窗前，向东看苗圃，不时要遇到大鸟一样的飞机缓缓落下；向西跟着一架架飞机冲向蓝天；再向南看一眼匆匆的行人；然后移到北边的绿色花草中。而这画面，又总要被眼前缓缓流动的那条古老的河晕染出灵动的波光。
　　窗外场景，就如作者本人，只一次，便深深记住了那个形象。 想来，他最终也不告诉人们那一年到底是不是一个丰年，本意只是想告诉读者，他的窗外美如画。于是不由又生出一个念头，上他家串个门。拉开窗帘，在那个窗台上坐上一坐。
　　蒋殊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冶金作协副主席，太原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为《映像》杂志执行主编。迄今为止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人民文学》《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北京文学》等国内大型文学刊物发表作品若干。著有散文集《阳光下的蜀葵》《重回1937》《再回1949》《沁源1942》《天使的模样》等。曾获＂赵树理文学奖＂、第七届《小说选刊》年度大奖及第八、第九届＂长征文艺奖＂。《阳光下的蜀葵》《重回1937》分别进入全国农家书屋。《渐行渐逝的旷野之声》《盛大的告别》《天空之上，大地之地》《寻找史铁生》等8篇散文分别收入人民文学、长江文艺、花城等多家出版社年度散文、随笔年选及排行榜；散文《故乡的秋夜》收入2014年苏教版高中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