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写在父亲节

　　写在父亲节
　　我是一个颇为教条的人，如果用网络上一句话解读自己，就是＂直男中的直男＂。在现实里疲于奔波的我，对除工作、生活等一切所谓＂正事＂之外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特别是对当下＂生活需要仪式感＂之类的＂心灵鸡汤＂，从骨子里就有一种排斥感，始终认为那是年轻人的任性，90后、00后的特权。就比如过节，也只看重新年、中秋与清明等重要传统节日，对于其他传统固有的、西方国家传来的、网友追求浪漫生造的一系列节日，就从未安排进我的日程里。但是今年，我却随着年幼的儿女追求了一回时尚，过了有史以来第一个父亲节。
　　一大早，我就在老家医院里跑前跑后，忙着为生病住院的父亲洗脸、打饭、买药。中途，年幼的儿子打来电话，稚嫩而清亮的声音缓减了我的疲惫，也冲淡了久郁在心的阴霾。
　　＂爸爸，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一接通电话，儿子就迫不及待地问我。
　　＂不知道，怎么了？＂我一边回答儿子，一边绞尽脑汁地翻阅散落在脑海中所有熟悉不熟悉的节日，但始终想不起今天是一个什么样的特殊日子。
　　＂你不知道今天是父亲节，难道就没有给生病的爷爷买礼物？＂儿子惊诧地问我。
　　＂过什么父亲节？那是西方人的节日，咱们是中国人，不过洋节。＂我以家长的威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孤陋寡闻。
　　＂父亲节是全世界的节日，你太Low了！＂女儿在儿子与我对话的间歇，对我进行了无情的驳斥。
　　＂你要记得给爷爷买礼物，我们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回来后给你惊喜。＂儿子絮絮叨叨地安顿我一番之后，挂断了电话。
　　儿子和女儿的话语勾起了我的兴趣，在配合护士给父亲吊上针之后，就靠坐在床头拿出手机，开始查阅有关＂父亲节＂的信息。
　　通过一番查找，终于对这个节日有了初步了解，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激荡起来。
　　仔细端详熟睡的父亲，两眼深陷、须发皆白，干瘦的身躯仅占不到病床一半的位置。父亲终于还是老了，再不似从前了。在我一贯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不动如山、坚强如铁的人，债务缠身、家庭振荡、亲人离世、生活蹉跎，一切在我现在看来都无法承受的打击，却始终未能压垮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汉子。父亲从幼年起，就把瘦弱的身躯透支给了生活。几十年来，背负着养活一家老小的重担，走过苦难，跨过坎坷，让一个几经波折，濒临破碎的家庭能够正常有序地繁衍生息、开枝散叶。如今，年近古稀的父亲，始终不愿意随我们兄妹几人搬迁到城里居住，害怕给我们增添负担，倔强地与母亲守护在日渐破败的老家，务劳着几亩薄田，尽最大的可能为儿女搭建起了一个丰裕富足的精神家园。
　　虽然，还没有见到儿子、女儿的＂惊喜＂，但我决定要为父亲过一次节日。我知道一辈子节约的父亲，几近固执成了一个迂腐的人，如果遵照最流行的方式买一束鲜花，他一定会气急败坏数落我的＂败家子＂行为。于是，决定以简单的方式给父亲一份最朴实的礼物。
　　在给父亲换好一大瓶药之后，托付病友代为照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县城中心的服装商城，为父亲从里到外买了一整套衣服。
　　等我回来以后，父亲已经拔了针，正与临床的病友骄傲地数落着几个＂不成器＂的儿女。我在一连串＂浪费钱＂＂不懂事＂的斥责声中，帮助行动不便的父亲换好衣服，然后伏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爸爸，今天是父亲节，祝您节日快乐！＂。我明显感觉到父亲身体一震，然后僵硬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势。半晌，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手从上到下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衣服，之后，又慢慢地扭转身体，抬起头，看着我，渐渐地、渐渐地，眼睛开始变得迷蒙。虽然父亲再没有说一句话，但我知道老实木讷的父亲心里绝对不似表面那般平静。我懂得父亲的沉默，不是执念于一套衣服，而是在这样一个他闻所未闻的日子里收到了一份来自儿女的心意。
　　父爱是深沉的、伟大的，我们与父亲的缘分，只有今生一世，我和更多像我一样的我们，往往只注重了对父母双亲物质上的满足，却忽视了情感的表达。习惯付出、不求回报的父母，对儿女一个小小的举动、一个不经意的细节、一次出其不意的表达，都会看成比天高、比海深的馈赠。我真应该发自内心地感激我的儿女，是他们让我懂得＂仪式感＂的重要性，在这样一个他人眼里早都过成习以为常的节日里，让我和我的父亲有了一份异常珍贵的满足。
　　忽然之间，我也懂了，其实伟大往往蕴含在平凡之中，我们之所以要以节日的名义寄托情感，不仅仅是追求所谓的仪式感，而是要告诫自己，不要忘却每一个值得铭记或者感恩的人，就如今天这样的父亲节。（原发于《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