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记忆张续辉

　　暑假的记忆——游泳
　　张续辉
　　一年一度的暑假又到了。本希望孙子们能回来住一段时间，让我们老俩口享享天伦之乐，可只住了两天，就又匆匆忙忙进城学这个特长，补那门课程去了。唉！现在的孩子也够累的，虽然享有优越的物质和受教育的条件，但少年时代「玩」的天性却几乎被泯灭殆尽了。
　　回想我们少年时候的暑假，几乎没有什么作业，一个假期里除了少量地帮家里做点家务，剩下的就是一个字——玩，尽情地玩，痛痛快快地玩。
　　暑假是一年中最热的阶段，所以玩的内容首选游泳。可当时大脑里似乎还没有游泳这个词汇，那时叫「耍水」。那时候洪山泉出水量很大，几条大河穿村而过，每条河都差不多近半个流量。河里碧水潺潺，河岸绿柳成行。柳梢垂尖舔吮着水面，各种小鸟云集树间引亢争鸣，享受着河流上方的清凉，水底有几条小鱼激流而上。河道中水磨一盘接着一盘，如同串在河道上的颗颗明珠。河水流经水磨，发出「隆隆」的吼声，顺流而下，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然而，由于泉水温度很低，刚出露地面时仅有七度左右，所以游泳必须到下游河段。河水经过一段时间流动，吸收空气中的热量，和经过水磨轮盘的甩打发热，水温才会上升到人体能够接受的程度。我们经常游泳的场地就在与磨沟村接壤处一个叫「磨沟洞」的地方。这里河面宽阔，水流平缓，有近百米长。
　　游泳也是暑假期间家长们管理孩子最敏感的话题，因为几乎每年都有儿童溺水而死的事故发生，我的两个好伙伴就都是被河水淹死的。家长们逮着自家的孩子耍水，那是往死里整。但毕竟他们还得日常劳作和家务缠身，也没有太多的精力看管孩子。所以经过家长惩罚的孩子，顶多收敛上几天，便抵挡不住河水的诱惑，又混进了游泳的行列。
　　那时候，介休农村普遍是一日两餐的饮食习惯。大约上午十点左右吃罢早饭，我们便挎着藤条筐，提着镰刀，以给家畜割饲草的正当理由走出家门，三五结伴、又打又闹地散落在荒坡、地堰间，寻觅着自己需要的草类。但移动的路线一般是由离游泳场地较远的地方开始，一边割草，一边向游泳地靠近。差不多中午时分，筐子里的草快满了，游泳地也就到了。一到游泳地，把草筐往荫凉处存放，就迫不及待地脱光衣服，跳进河里。
　　一般情况，河道与人车道是平行设置的。那时根本没有穿泳衣游泳这一说，一脱就是浑身不挂一根线，就连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也很少有在外衣里套穿裤衩和背心的。这可难坏了在路上行走的大姑娘们，路过游泳地段总是掩面匆匆而过，游泳群里的混混们却故意发出各种各样的带有挑逗性的怪叫声。
　　初学游泳者也没有什么救生衣和救生圈之类的辅助设备，只有一种土法制作的助游装置。这种装置，就是利用自己腿上穿的中式裤子，先把裤子在水里吸足水，利用水增强布的密封性的特点；然后找两根绳子或草藤把裤腿口扎紧，再找两根食指粗树枝，十字状地把裤腰口支成一个正方形。游泳前，人站在水里，两手分别捏住两个裤腿口，把裤子提起离开水面一尺高左右，然后快速放下，由于裤筒下方的空气来不及扩散，大部分被挤到裤筒里，裤筒就被鼓得圆圆的。这时游泳者顺势将上身爬向裤衩处，就可以获得一定的浮力，从而帮助自己练习各种游泳动作了。
　　游泳按动作姿势分若干项目。常见的有「狗扑腾」、「死汉漂」、「跌门扇」、「栽筋斗」、「钻底水」、「踩水」等等。长大以后，才从书籍、电影上、电视里逐步将这些土名堂与正规游泳术语一一对应。原来「狗扑腾」类似于「蛙泳」；「死汉漂」类似于「仰泳」；「跌门扇」和「栽筋斗」类似于「跳水」；「钻底水」类似于「潜水」；「踩水」类似于「花样游泳」等等。
　　本人生性胆小谨慎，学游泳时生怕头没进水里，总是在水浅的河段练习，所以学习进度比伙伴们差距不断加大。任凭同伙中的老大哥苦口婆心启发开导和鼓励，就是不敢钻进水里头，最后迫使老大哥使出了他的绝招。
　　有一次，我从河里往上爬，他主动伸手拉我一把，就在我抓着他的手使劲往上爬的时候，他突然放开了手。我重重地向身后的水里摔了下去，瞬时间，我感觉到身体在水里快速下沉，口、鼻、眼被水呛得无法形容的难受。也不知道是口里喝水，还是耳朵里进水，「咕噜，咕噜」的声音不停地在耳朵里响起。我四肢杂乱无章地奋力挣扎，头部偶尔露出水面，然后很快又沉了下去……，死亡的恐怖已笼罩在心头。不知过了多久，绝望中我隐约地感到有一只手拖住了我的胳膊，借助这只手我的头浮出水面，透过满脸水雾我看到这个人正是那位大哥，他把我扶上了河岸。我被水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打喷嚏又咳嗽。我愤怒极了，破口大骂这位大哥，但他却一点也不恼意，反而哈哈大笑。正是这一次玩笑，使我最终克服了没进水里的恐惧心理。当天，我就学会了「跌门扇」和「栽筋斗」。没过几天，「狗扑腾」、「死汉漂」等单项也学会了。这时，我才理解到大哥这次玩笑的真正用意所在。
　　有时候，在中午人数达到最多时，老大哥们会精心组织一次精彩绝伦的集体活动——「下饺子」。「下饺子」就是把几十号人排成一行或两行，每人或每对人从离河堰十几米的地方开始助跑，跑到河边纵身一跃，入水的动作和姿势自选，一般是展示自己最拿手的一种。老大哥一声令下，首先排在第一的起跑，待第一组跑出去四五米的时候，第二组起跑……，依次类推。排在前面的出水以后，还可以跑回起点再跳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所有的人都精疲力尽，无人再跳为止。
　　「下饺子」开始以后，只见河面上隔几秒钟一次，以各种优美姿势游泳者跃身水中，河面上水花四射，落水声络绎不绝，前面跳下去的还没有翻上来，后面的就又压上去了，这边的人往下跳，那边的人往上爬，形成一个循环不断的人流环。整个场面气氛紧张、沸腾激越、高潮起跌，热闹非凡。
　　那时候，只要是晴天，中午这两三个小时，我们基本上是在游泳场度过的。在河里玩得感觉冷了，就爬上河堰，躺在河边或草地上晒一会太阳，或打闹戏耍一阵。感觉到热了，就又跳进水里游一会。直到太阳偏西才陆续离开。其实，这时候并不敢直接回家。因为刚游泳过的皮肤紧缩发亮，假如这个时候回家，家长只要用指甲在你的皮肤上轻轻一划，一道雪白的指痕就把你出卖了。所以，还得在野外转游一阵，或添割点饲草，或再去哪儿偷吃点瓜果，等身上再出一出汗，把皮肤赎回到接近正常状态，才敢进家门。
　　每个暑假里，游泳的技术水平都在不断提高。随着年龄增长，就不满足于在小河里游了，就想到更大的河里或水库里，或水电站的集水池里尝试尝试。直到有一次，亲眼目睹了一位游泳技术高于自己的伙伴溺死于水库中，以后就再不敢到水库中玩了。
　　现在，我虽然年过花甲，但一想起当年暑假里的游泳生活经历，就热血沸腾，就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当时我们学到的决不仅仅是单纯的游泳技术，而是在这种快乐的玩耍中，使我们少年时期的身心得到健康的锻炼和成长，使我们在困难和危险面前具备了应对的能力，使我们在玩耍中变得越来越聪明和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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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张续辉，男，65岁，山西省地震局退休技术干部，退休后喜欢上诗词、散文等文学创作。
　　来源| 知彼（ID：zhibi0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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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陈乐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