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暮年，他把自己活成了一株植物

　　《庄子·外篇》里写道：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
　　曾经与网友谈论过，是＂寿则多辱＂还是＂多寿则辱＂，两个词汇看似没有多大区别，仅仅是＂辱多＂还是＂寿多＂的问题。
　　＂辱多＂，听着很心酸，谁的晚年不是一场＂腥风血雨＂，在这世间坎坎坷坷走了一辈子，行至暮年，仍要遭受病痛之辱、无用之辱、不敬之辱，失去做人的尊严和骄傲，甚至失去感知能力，只能任人摆弄，像一株植物，由着人搬来搬去，由着人的心情浇点水，来维持生命不至于立时枯败。
　　＂寿多＂，长寿，本应是幸运、是福气、是祝愿，可是，长寿到一定程度，在丧失生活自理能力后，在儿孙辈都失去了耐心，在把自己变成一株＂植物＂时，内心里会不会有个疑问：多寿，是奖赏还是惩罚？
　　小区里一位八十多岁的奶奶，满头银发，嘴角干瘪，步履阑珊。
　　她独自居住，子女请了一个钟点工，给她做一顿午餐。
　　每天早上，吃过一点稀饭后，老奶奶一步一步地挪到小广场的长椅上晒太阳，如一座雕塑一般坐小半天，她不言不语，表情不悲不喜，眼睛似睁非睁。
　　没有人与她交流，小孩子们骑着车、踢着球从她身边跑过；年轻人忙碌着匆匆而过；五六十岁的人抱着孩子或拎着菜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坐在那里两三个小时不动的老奶奶，仿佛是等待写生的＂静物＂，又像是一株在角落里等待浇水的＂植物＂。
　　后来，老奶奶走不动了，不知是家人还是保姆的人用轮椅推着她出来过几次，老奶奶仍然无声无息，两人没有任何交流，推着她的人热情地向别人打招呼，与陌生人攀谈，老奶奶在旁边无声无息，置若罔闻。
　　再后来，就没有看到过老奶奶了，我想，她和她的家人都解脱了吧。
　　人，最温情，也最绝情。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遗弃、辱骂老人的情况几乎没有，只是，很少有人在意老人的感受，顾及老人的尊严。
　　儿女的耐心随着老人的高寿在一点点消失，很多儿女担心的是被老人拖累得太久，被孝顺捆绑得太久。
　　因为有义务，所以不得已要赡养老人。而最基础的赡养就如给一株植物浇点水那样给老人一口饭吃而已。
　　我说不清楚，88岁去世的爷爷，是否算得上晚年幸福。
　　年迈的他，腿脚不利索，印象中的爷爷就如同家里的一件摆设，不是摆在窗口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就是摆在沙发上看电视。
　　爸爸很忙，没有时间与他说话，妈妈没有那个义务，事实上妈妈能照顾一日三餐就算得上好儿媳了。
　　我们回家的时间少，偶尔回去，凑过去叫一声＂爷爷＂，看到他茫然地抬头、点头，想说什么，还没有说出来，我们就蹦跳着离开了。
　　过生日时，姑姑买了大蛋糕，满屋子的人，大家都很快乐，爷爷被搀扶到餐桌旁的主位上，换上了新衣的爷爷看起来精神了很多，只是依然眼神茫然。
　　茫然地看着大家起哄、分蛋糕、拍照，然后吃饱喝足后作鸟兽散。爷爷又回到了沙发上他的位置，像摆在茶几边的盆景。
　　人生暮年，那些行动不便、思维衰退、等待凋谢的老人，慢慢地把自己活成了一株植物，没有思想，没有交流，没有悲欢，即使有，也没有人在意，因为他们照顾这株植物良久，因为他们知道植物终将枯萎。
　　每个人都问心无愧，都觉得尽了力，但我只希望，生命的终点，多一些温情，少一些冷漠，即使是植物，也需要阳光的温暖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