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水计划# 2019年10月19日,那个周末的早上,我鬼使神差,爬上窗台做清洁。下来时候,脚够不着地,三条腿的凳子不慎踩偏了,重重摔了下来。当时看到左手腕像勺子把儿一样鼓起老高,我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粉碎性骨折,听到医生看片后的诊断,尽管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吓了一跳。当天下午就办了入院。 第二天早饭吃的不多,九点多钟的时候,主治医师和主管护士陆续进来,对我说了同样的话——"从现在开始任何东西不可以进嘴,喝水也不行。"我才确定,今天要手术了。 等到下午五点,还没消息,我寻思着都这时候了,是不是不做了?肚子早饿了,能坚持得住吗? 正想着,进来一位陌生的护士,通知说现在去手术,阿辉赶紧拿上片子,扶着我跟上她走。到手术室门口等候时,她说让等一下,就关上门先进去了。 阿辉指指椅子让我坐,他蹲下身子看着我,面带微笑,……说的什么我忘了,但那一刻的温暖让我难忘。我知道他是怕我紧张,我嘴动了动,还没说什么,门打开了,护士招呼我进去,我冲他笑笑,做个手势就进去了。 原来里面四通八达,走廊很长,空间很大,有很多间手术室各自独立。护士把我领进敞着门空荡荡的一间,就走了。 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一名穿手术服的护士进来了,她一边问着话,一边把手术台铺上和手术服一样的绿色棉布,帮我脱掉上衣躺上去,又盖上衣服和被子。 然后麻醉师就进来了,一位五十来岁很和善的中年人,他询问了我的年龄职业病史,是否做过手术,是否有药物过敏,还有身高体重等,说:"你太瘦弱了,还贫血,要注意加强营养啊!"又问是什么原因受伤的,还宽慰我说:"那你还是很灵敏的,用手臂撑地是自我保护,如果头着地就麻烦大了。"接着他对我介绍了局部麻醉 的知识,按了一下我左边锁骨上窝的位置,说:"等会我会从这里给你注射麻药,不会太疼,但你会感觉到像触电一样,胳膊就麻木了。等到电流一直走到你的手指尖的时候,你告诉我。" 我问手术要做多久,麻醉药不是根据手术时间来掌握剂量吗?他解释说不是的,要看手术的实际情况,根据医生的指令随时停止麻醉。 我听了觉得很惊奇,却并不懂其中的原理,感觉这就像要给我的手臂通电,手术后再拉闸断电一样……麻醉师拿出手术单,我躺着签了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等到麻药注入身体时,我才明白他的描述一点都没夸张,"过电"给我的惊骇大大超出了预想,我忍不住"啊!"地惊叫了一声。第一下"电流"只穿过了上臂,止于肘部,紧接着又来了一下,麻到了腕部,那种强烈的震颤,让我控制不住又叫了一声。终于第三下,随着我又一声失态的喊叫,感觉电流已经长驱直入,通过手臂到达了五个指尖。 我每叫一声,麻醉师都不以为然问:"怎么了?"三招下来,我已经魂飞魄散,六神无主,哭丧着脸说:"这简直像雷劈一样,太吓人了啊!"他叹口气,好像有点哭笑不得。 我弱弱地问:"您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娇气?"他说:"何止有点,就是太娇气了,别人都只是轻轻哼一声,你叫那么大声干啥?把我都吓住了!我看你就是个林黛玉,比林黛玉还弱不禁风。" 我讪讪地,又为自己辩解一句:可能我是敏感体质,耐受力不好吧。 麻醉师让我试着动一动左手手指,我才发现拼尽全力,手指都不听使唤,已完全动弹不了。他确认后,就出去了,然后进来了五六个医护人员。 医生把我的CT片挂在观片灯上,护士给我的右手臂安置好心跳和血压的监测仪,又挂上了葡萄糖开始静脉注射。一位白净斯文的年青小伙站在我头顶的那一端,问我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有可以随时告诉他。除了他,其他人都在来回走动,互相传令,准备着各种东西。一阵有秩序的忙碌。 大概是麻醉药的作用,这时候我突然感到头脑昏沉,困倦袭来,我皱着眉摇了摇头,想摆脱困意的侵扰。头顶那一端站着的小伙马上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觉得眼皮很沉睁不开,想睡觉。他说:没事,可以睡觉,你放心睡吧,有麻醉不会太疼的。 这时候我身上已被盖了无菌单,上半部分又朝左边竖起,把左手臂遮围了起来。我视线看不到,只听着是一位女医生在指挥着其余人配合操作,却没听到我的主治医师的声音,他似乎还没来。难道不是他来给我手术吗?我有点不放心,就睁眼看着天花板,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没有一丁点痛感,我不知道我的左手臂是什么姿势,好像那已经不属于我身体的一部分,只是时不时地,感觉到肩膀和腋下被牵拉一下。 躺着什么都做不了,我又回想起刚才麻醉时的感受,不明白为什么像触电一样?那么电击治疗呢?是不是比这更可怕了!还有测谎仪,像我这么胆小,岂不是没说谎也要心跳加速出汗发慌? 我又想起关公刮骨疗毒,想起《雪豹》中周卫国的左臂受伤严重感染坏死,不得不截肢,没有麻药,就是嘴里塞个毛巾,让朱老大挥起斧头硬生生砍下去!那样的钢铁意志超乎寻常,即便是虚构故事,也足以让人心惊胆颤。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真是渺小如草芥。哈哈! 说起麻醉,年轻小伙问我觉得麻醉师怎样,我非常肯定说人很好,他不无骄傲地说,那是我师傅。我才明白这位小伙是接替他师傅来负责手术中麻醉情况监测的。 他才二十多岁,也许只是实习生,然而在手术室这样的环境下,医生的身份,还有那温和友善的面容和言谈,都让人感到亲切,踏实,值得信赖。 终于听到了主治医师的声音,他开始参与进来并发号施令了。我心里更加坦然平静了。看来核心人物只在重要环节才出现,前期准备和一些常规操作都不用他们操心,只负责关键步骤的技术把控和随机应变就行了。 原以为手术室里的气氛是紧张而凝重的,医生们的手是经过多遍清洗消毒,什么都不能碰的。事实上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也许这外固定架+闭合穿针 只是个常规小手术,此刻我听到的除了琐碎的说话声,走动声,甚至还有手机的振铃,听见医生说让旁边的助手帮忙接下电话。 一切都很平常,在这个深秋的黄昏。我想我就要安然度过这个从未经历的一个坎儿。 随着一句"好了啊"!无菌单撤掉了。手术完成了。医生说:"没事了啊,很顺利。"我轻吐一口气,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谢谢!"侧头一看,被白色绷带包裹着的手臂,近在耳畔。可是当医生把它拿起来伸展到我身侧,我觉得他们好像在摆弄一个物件,和我的身体毫无关联。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收尾工作进行的同时,麻醉师进来了,让我试试手指能不能动,这才发现,手指又微微能动了,正在逐渐恢复知觉。 全部妥善处理完后,他们把我进来时带的东西,包括鞋子都装了起来,我被推出了手术间,穿过走廊走到门口,不知何故又等了一会。隔着那一道门,我知道家人都在外面焦急等待。 终于,门打开了,爸妈和阿辉都在,看到我状态很好,都放心了,露出宽慰的笑。 和来的时候一样,手术室有专人护送,和阿辉一起,推我回去。到了病房门口,怎么把我移到床上看起来有点麻烦,阿辉索性把我抱了起来。想起相似的情景,是15 年前,从产床到病房。 安顿好,妈回去准备晚饭了,这时已晚上七点一刻。在手术室呆了大约100分钟。麻醉过后,创口难免有疼痛,不过有镇痛棒 的抑制作用,痛感并不剧烈,还能忍受。 术后四小时才能进食,心电监护仪也要四小时后撤去。那一刻,听着耳边有节律的"滴滴"声,心中已无比安定。 遭此意外,固然不是件好事,但也没有太坏。若说筋骨脆弱是因为骨质疏松,需要补钙,那么心灵的脆弱是因为阅历贫乏,需要磨练。 福祸相依,顺逆交替,所有经历,都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