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军事题材小说兵家第十八章红旗谱

　　火线入党
　　警卫班长一去不回。汪洋团长去师里开会的时候，高远说，人就留下了，你们那不缺警卫班长的。高副师长说，其实他想带走王景文来着，只是看那个李双和那个小文子啊，成双成对的，没忍心拆开。汪洋团长真的就给高远副师长带去了一坛烧锅，而且特别声明：可没占老乡的便宜，是花了自己的一块大洋买的！就个人而言，感谢高远将一个老虎团、钢铁团交给了自己！前警卫班长将一份王景文的《入党申请书》郑重地交给汪洋团长，让转交雷鸣政委。前警卫班长说，王景文早就写了这份申请书，揣了好长时间才交给了他，说是想交给雷鸣政委，可是没敢。当时汪洋团长就笑了，说：＂王景文也有不敢的事？＂
　　雷鸣看着那份《入党申请书》微笑：
　　尊敬的雷鸣政委：
　　自打您在部队过江时喊：＂共产党员随我来！＂您和共产党员挽着胳膊在冰河中组成人墙，掩护部队渡江，那时我就想：我也要成为一名共产党员！一定要！……
　　那份申请书是在前警卫班长帮助写写成的。先是缠班长给写，班长说必须自己写，就写自己的心里话。在最背人的地方，王景文写成了这份申请书。
　　当时部队就驻扎烧锅屯休整，就驻扎烧锅屯的酒作坊。国军战线过长，兵力捉襟见肘，往往就被共军揪住一点，而且是狼群战术，不是被吞掉也是遍体鳞伤，开始收缩，不再是隔江对峙。我父亲所在的那个团，烧锅屯战役之后就驻扎那屯子，一度那屯子就做了营盘。出击之后就回烧锅屯休整。那作坊，就成了营区。
　　有天雷鸣政委让警卫班集合，宣布：经团党委研究，王景文同志接任警卫班长职务！当时王景文怔怔的。李双率先鼓掌。站政委身旁的团长、参谋长和政委鼓掌。
　　＂我、我哪行？＂王景文嚷。
　　＂不行就学着行！＂雷鸣挑高声音说。瞥见了角落中的石碾子：＂王景文，带领你的警卫班将这碾子归还给老乡！给人家安好！别耽误老乡磨面磨豆腐！＂
　　＂是！＂王景文响亮地应。上前打量石碾子：＂这上净弹坑了，放磨盘上不会太好用了！＂
　　参谋长上前打量石碾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意思：＂这事我有责任，没想到拿人家的碾子当完了‘坦克’及时归还！给老乡买个新碾子配上吧！可上哪能买着新碾子呢？＂
　　＂王景文，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给老乡买个新碾子安上！＂政委说。
　　＂是！＂王景文响亮地应。
　　王景文和李双去了十里开外的一个屯子，那有个石匠，做碾子做磨盘做石碑。王景文乘的是政委的马，李双乘的是团长的马。团里给王景文拿了五块大洋。一个石碾子，人家要五块大洋。王景文说，五块就五块，但是得给送。人家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不可能，除非再添块大洋。王景文见没商量的余地，把自己的大洋添了一块。跟双子说：＂别提我添一块大洋的事！跟谁也别说！＂跟着送碾子的大车一同回了来。石碾子从大车上往下一推，咕咚，砸在了地，车老板大鞭子一扬，甩了个脆响，走人。
　　参谋长带着警卫班安放石碾子，聚集了好多的老乡，先是默默地看，后来就有人上前帮忙。参谋长说耽误老乡磨面磨豆腐了，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一再地道歉。老乡说没啥，没啥，西头老李家还有盘磨。
　　雷鸣政委也来了，还讲了话：＂老乡们，如果说咱们民主联军好比这石碾子，那你们就是下边这大大的磨盘！咱们一合力，就会把反动派碾成粉末！民主联军和你们是一家人！一家亲！民主联军是你们的子弟兵！＂
　　＂仁义之师啊！仁义之师啊！＂有老乡念叨。
　　往营区走的时候，雷鸣喊住了王景文，微笑地说：＂跟我走走。＂走到了一方池塘的边，雷鸣牵王景文坐下，拿出了——王景文心跳加速脸腾地红了，拿出的是自己的那份《入党申请书》。＂王景文同志，你应该是向党组织申请，而不是向我，这，应该写党组织。＂政委指点。
　　＂您，可以代表党啊！＂
　　＂我不能完全代表党，还是应该改成党组织。谁也不能完全地就代表了党的！＂政委摘下钢笔，递王景文。
　　＂嗯，那我改下，完了再抄写一遍。＂王景文断然说道。
　　先前行军的时候，政委的行李总是由前警卫班长背，别人抢背都抢不去。现在王景文背。李双可以抢背。有回李双背着政委的行李行军，不小心被绊了个跟头，摔趴在了地，赶巧了，趴在了一汪水里，下巴颏蘸了泥，两手抓了泥，引得众人笑。政委、参谋长乘马过了来，参谋长见政委的行李安然，说：＂李双，背好政委的行李！政委的行李，是咱团的宝贝！再走不稳站不牢的，可就没资格背政委的行李了！＂当时王景文就有点犯嘀咕：不就一行李嘛，参谋长咋那说话呢？就当参谋长开玩笑呢，也就释然。不过，也见过政委一针一线油灯下缝补被子；也见过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政委总要晾晒被子，总让你感觉政委好像是拿自己的被子当做了心爱的物件。看起来是那么普通寻常的被子。打满了补丁的被子。四平保卫战失败大溃退时，为了摆脱国军追击，上级命令轻装，民主联军的行囊扔满了山谷，但是，雷鸣政委的没扔，有点不合政委的一贯作风。难道政委的被子真的不寻常？
　　＂我得背好政委的行李，说不定里面藏了金子呢！＂李双说。
　　＂值钱的东西可不一定是金子！＂王景文说。
　　＂那能是啥？＂
　　＂军事秘密比金子值钱不？＂
　　李双笑，点头：＂那就八成是藏着军事秘密了！＂
　　行军休息的时候，战士们常将行李垫屁股底下。参谋长过来特别叮嘱：＂记住：政委的行李不可以垫屁股底下坐！＂
　　＂那是不可能的！就坐，也得是政委坐！＂王景文说。
　　＂政委也不会坐！更不会坐！政委的被子只能盖，连褥子都不能做！＂参谋长说。
　　李双瞅着政委的行李卡巴眼睛。
　　＂参谋长，我坚决照顾好政委的行李！＂王景文表态。
　　＂是保护！＂参谋长纠正。
　　＂是！保护！＂王景文高声。
　　高远团长忽然下就被调走，王景文也怕崇敬着的雷鸣政委也有一天忽然被调走，背着政委的行李多少有那么点踏实感，能跟政委在一起他愿意永远给政委背行李。一辈子都成！
　　大地在脚下开始暄软，铺展开广袤的绿蓬勃的绿。对于春天的来临，每一个民主联军战士深怀感激。菲菲细雨中王景文有件蓑衣，李双有件蓑衣，都是草编的蓑衣，都出自李双的手，都是在春雨还没降临的时候就编织完成。天一阴得湿气很重的时候，李双忽然就想到政委的行李，就想到在雨中也要保护政委的行李，就预备了两件草编织的蓑衣。李双还说出了个词：＂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小文子还逗李双：＂呀，这词好啊！让人刮目相看啊！＂因为考虑到背的是两个人的行李，两人的蓑衣都编得大些。而且，在雨中，不管是王景文还是李双，背政委的行李都是再将自己的被子包裹在自己的被子中，即使有些雨水渗漏进蓑衣，也湿不了政委的行李。
　　在烧锅屯，部队有了时间进行军事训练。有天，那位被俘的国军营长忽然站在了全团的面前。
　　汪洋团长讲话：＂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为啥非得要临阵磨枪呢？得空就要磨枪！得空就要琢磨仗的打法！这样才能多打聪明仗！郑可同志是咱东总的军事教官，今天给我们讲什么叫一点两面。瞧着面熟是吧？烧锅屯的老乡们可都记着郑教官呢！郑可同志就是那位在烧锅屯下令不得扰民的国军营长！＂
　　全团爆发掌声。
　　雷鸣政委讲话：＂寒冬已经过去，对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击就要开始！我们的军事训练也算是临阵磨枪时间宝贵！郑可同志曾经是国军的军事教官！而且在哈尔滨，又听到了东总领导的战术思想讲解，是奉东总之命前来！大战在即，得制胜之玄机，虽未战而先胜！＂
　　爆发热烈掌声。
　　寻敌弱点，猛击，但是，还要在别的面击敌，可两面，三面，多面，使敌八面仓促难于集中力量，是为一点两面的战术原则。就是普通战士，听着一点两面战术原则，也隐隐地感觉得到：东北民主联军要主动出击，全线出击，要打大仗，要开始反击了！将士出征，授予锦囊妙计！
　　郑教官给警卫班讲射击要点，正讲着的时候，有警卫班战士惊呼：＂老鼠！＂光天化日之下一只硕大的老鼠正要跑过开阔地。郑皱眉瞥见，瞬间的凝视，掏出短枪一枪将老鼠毙命。警卫班惊呼：＂哇！＂王景文瞅李双：人家可比你厉害！人家到底是教官！
　　＂没有看清目标的时候，就不要出手！要是出手就要快，快如闪电，让人看不清你的个数！但是射击的那一刹那，要有片刻的稳住，要稳得住，比瞬间还瞬间地稳住，而后发出你的一击！你们的肌肉能在瞬间的瞬间中让你稳得住吗？不管什么时候，得空就要练你们臂膀的肌肉！全体举枪！＂
　　举枪射击的姿势。
　　给教官配备的助手将一个个空酒坛子往枪管处挂。
　　作坊里空酒坛子有的是，当院就堆了一垛。在阳光下，酒坛的釉面闪烁着柔柔的光。显得有点油腻的光。坛子也累得出汗了吗？耍熊般地吱吱地叫着。
　　＂双子哥啊，你的胳臂受过伤，能行吗？＂小文子赖唧唧。
　　＂别拿我说事！有人还曾经总昏迷不醒呢！＂双子哥不买账。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方是强者！岂止是射击！给我齐声喊：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教官喊。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有气无力。
　　＂再喊！＂教官咆哮。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声遏行云。
　　教官满意地点头。
　　有天夜晚，一警卫忽然差了声地喊：＂有人上吊！有人上吊！＂
　　站岗的跑来，警卫班休息的人跑出，团长、政委、参谋长跑出，都奔了作坊中的一株大树下，大树的一个枝杈悬着一个人，政委的手电一照，照出了王景文的脸，王景文笑呢。＂下来！＂政委恼火。＂搞什么名堂！＂政委怒喝。
　　＂胳臂麻……麻了。下……下不来。＂王景文结巴，下巴颏挂枝杈，减轻两臂的负荷。
　　李双抱王景文两腿，把人抱下来，放地，王景文一下子瘫坐在地。＂我想知道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他说。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方是强者！岂止是射击！＂教官的这句话深深触动了王景文。动需要力量，而静，特别是刹那间的静往往更需要力量！而且居然就从练臂膀的力量开始。似乎就在为后来的使命做着准备。
　　双城。东北民主联军司令部。林总凝视墙壁上作战地图，参谋长走进，随总司令的目光审视地图。林总知道参谋长站在了身边，但就好像一直站在身边似的，不看参谋长一眼，说：＂参谋长，这夏季的棋局要如何摆布才下得活呢？夏棋！夏棋！夏天的棋！＂林总不看参谋长，两眼一直瞄着地图，那是他的棋盘，他的棋局。
　　参谋长一拳击在了长春与四平之间的公主岭一带，望总司令笑。
　　总司令微笑，点头，说：＂于此落子布局，敌人不动都不行！敌动，则我军就可获得战机！而且，南满、北满的根据地可打通，两军汇合，更可呼应而动！此前敌军将南满、北满我部分而击之，现在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这就是——我们的夏季攻势！龙蛇腾跃！我们的夏季！＂一粒黄豆自掌心拈入口中，咯嘣咯嘣地咀嚼，有滋有味地咀嚼。
　　东北民主联军司令部
　　一路追击南去。先前驻扎松花江南岸的国军据点不断撤兵，在民主联军的追击中嗷嗷地南去，龟缩进长春，或再继续南窜。在长春与沈阳之间有四平，在四平与长春之间有怀德县城，不打不小，正合民主联军的胃口。兵围怀德县城。引长春之敌出援，引四平之敌出援。此时，民主联军与东北的国军旗鼓相当。还是老战术：围点打援。只是，这个点有点大了。今非昔比。而且，部队经受战斗的磨练，素质也是今非昔比。还有装备。敌军的装备武装了民主联军，敌军有的，民主联军也差不多都有了。无数次的战斗，宛如一次次的拉练。兵围怀德县城，但是，我父亲所在的团却越过怀德县城，在四平至怀德必经之地构筑工事，做迎击四平出援之敌。将近二十里的防御工事。
　　＂要是老高在，又得抱怨总是先看人家唱大戏。＂雷鸣政委望怀德县城方向，跟汪洋团长说。
　　＂这回该别人抱怨他啦！＂汪团长笑着说。＂其实在战争中，最大的主角其实是很少走到前台的！＂汪团长沉思地说。这一位团长相比高远团长，多一些沉稳，多一些文气。
　　毛泽东与朱德
　　延安，窑洞，共产党人的领袖毛泽东，一杆红蓝铅笔在手，审视摊在书案上的地图，朱德走进，轻唤了声：＂主席。＂毛泽东缓缓抬头，目光询问。
　　＂东北民主联军兵围怀德！＂朱德说。
　　毛泽东放下地图，起身踱步：＂岂止一个怀德呦！要不了多久，整个战争格局将会彻底改观！我们全线的反击即将开始！天翻地覆慨而慷啊！＂目光前瞻，洞悉蒋介石政府梁木的腐朽，如闻大厦将倾之声。
　　军列自四平奔怀德。貌似十万火急奔怀德。铁路早已被民主联军破坏。军列急停，车窗内无数挺机枪向两侧扫射，列车急速后退，退往四平方向。其实，这一军列上仅有国军一个连！就在这军列驶出四平的时候，近两个师的兵力也自公路奔怀德而来！军列乃障眼法而已！陈明仁坚信：铁路根本就不可能通！
　　民主联军也坚信：援敌根本就不可能做乘军列而来的打算！
　　警卫班负责为团指挥部构筑工事。在丘陵之上。
　　＂深挖，挖到见冰碴！＂班长喊。
　　引来了团长前来查看：＂王景文，咱的指挥部为什么不是最高的地方？＂
　　＂最高的制高点是敌人炮火最集中的地方，稍稍偏低一点，也不影响视野的开阔！＂警卫班长回答。
　　参谋长过了来，望团长笑：＂完全是这小子的主意！＂
　　团长点头。
　　政委过了来：＂王景文，派人找几杆旗杆！＂
　　＂几杆？＂
　　＂四杆！＂
　　＂是！＂领命之后，交给李双去完成。
　　就在李双要奔远方的一个屯子去的时候，政委喊住了他，让乘政委的马去。
　　李双快马而去。
　　快马而回。持了四根柞木杆。柞木，坚硬，但是，直苗苗的难找。持的就是四根直苗苗的柞木杆。两端，都新锯的茬口。疤啊节啊的地方，还拿刨子刨得光滑。草绳捆扎成一捆。
　　＂老乡真给面子，不光给木杆，还帮拾掇。问我干啥用，我说做旗杆。老乡说，那可是大用场！＂李双向政委说。
　　政委向着旗杆点头：＂好旗杆！好旗杆！＂
　　＂跟咱李双似的！＂班长说。
　　＂也跟咱王景文同志似的！＂政委挑高声音说。
　　＂可，旗在哪呢？＂王景文叨咕。
　　政委的被子在草地摊开，被面行的线扯出、扯断，一根根地扯出、扯断，被面唰地抖开，赫然，现出里面的旗帜！第一面红军时期的旗帜，第二面新四军的旗帜，第三面新四军的旗帜，第四面，中国共产党党旗，四面红旗！三面军旗，都有战火留下的痕迹，甚至残缺。四面红旗在旗杆上飘扬，猎猎地响动。风劲旗飘。
　　全团集合在旗帜前。面对着四面旗帜，全团肃然。
　　＂同志们，这四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在向我们讲述往昔的峥嵘岁月！讲述我们共产党人走过的艰辛！千难万险！讲述我们共产党人的坚定！共产党人的光荣！光荣与梦想并存！艰辛，千难万险，使这份光荣更要耀眼使我们的梦想我们的理想更加夺目！光照山河！＂雷鸣政委讲话。山川、大地、行云，都在倾听。＂我们的旗帜，无不传奇！＂政委上前，从警卫班战士手中拿过了第一面旗帜，红军旗，仰首注目那旗帜，瞬间，他望到了红旗画下的两万五千里的红线！在围追堵截中画下两万五千里的红线！＂那是红军过夹金山，红旗在前，召唤着战士向前。在山巅，一位团政委从倒下的军旗手接过军旗，站在山巅，挥舞着这一面军旗召唤后面的队伍前进。大雪纷飞，寒风凛冽，这一面战旗火焰一般燃烧在山顶，雪山之巅！一位战士在这面旗帜旁越过雪山之巅，旗帜仍然飘扬，要召唤最后一名战士越过雪山。一位战士上前，喊：‘我来替换你！’可是，那政委雕像一般，身上披满了雪，眉毛上挂着雪。‘我来替换你！’那位战士喊。可是那政委雕像一般。那位战士就要拿过这面旗帜，他发现，政委已经停止了呼吸，在寒冷中政委已经冻成了一座雕像，就是停止了呼吸也紧握旗帜召唤着战士们前进！那位战士含泪挥舞这面旗帜向最后的的战士呼喊：‘前进！前进！’……＂雷鸣挥动红旗。
　　＂前进！前进！……＂全团忽然爆发喊声，挥举的枪如森林。
　　＂授旗！＂政委喊，将手中旗帜交予团长。
　　＂一营长！＂
　　＂到！＂
　　＂这一面旗帜就插在你们的阵地！＂团长吼。
　　＂旗在阵地在！＂一营长吼。
　　两面新四军的战旗交予了二营、三营。
　　政委持最后一面旗帜，中国共产党党旗，政委吼：＂警卫班班长！＂
　　＂到！＂王景文吼。
　　＂这一面旗帜，就插在团部！旗在阵地在！＂
　　＂旗在阵地在！＂王景文吼。
　　＂旗在阵地在！＂警卫班吼。
　　全团的阵地，战旗、党旗飘扬。
　　雷鸣政委被子中的谜团揭开：确实珍藏着比黄金还宝贵的财富。就算是黄金，也是一座金矿！汪洋团长后来说：雷鸣政委珍藏的是我军的财富！最可宝贵的财富！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我的父亲唱歌跑调能跑十万八千里，但是，就会哼唱这一句。反过来倒过去的，就哼唱这么一句。
　　那道防御战线，兄弟团见我父亲所在的团旗帜飘扬，也将旗帜插在阵地，也誓师：＂旗在阵地在！旗在心中，人在阵地在！＂声动四野。
　　先前打援往往是设伏，伏击，先潜伏；而现在，战旗飘扬，当面锣对面鼓跟你一战！
　　主体战壕构筑完了，又在前面挖反坦克壕，三道反坦克壕，与主体战壕相连。坦克是最叫民主联军头疼的，现在，民主联军知道咋对付了。而且也地堡，排布我军火力点。警卫班也配备了一挺机枪，李双掌握。其实不如说这机枪是配备给张峰参谋长的。枪声一起，参谋长都恨不得自己就变成了一挺机枪。这机枪就是参谋长建议配备的。汪洋团长曾经笑着对参谋长说：＂警卫班就是警卫班啊，别总把警卫班弄成尖刀班！＂雷鸣政委笑着附和：＂参谋长就参谋长哦，别总弄成尖刀班班长哦！＂参谋长卡巴卡巴眼睛说：＂该下刀子的时候就刀子！该下刀子的时候哪能没刀子！林总说，莽撞仗有的时候也是要打的！有的时候，黑李逵比智多星有用！＂团长说：＂也对，也不对！＂政委说：＂嗯，关键是看准火候！＂
　　兵围怀德的我军师长要求阻敌援军的钟伟师长最少拒敌一日！钟伟师长回应：一日之内就是拼到仅剩我钟伟了，也不会令敌援军越过防线！
　　四平方向地动。敌七十一军集结了两个师的兵力出援。此时孙立人已非新一军军长，成了东北保安副总司令，似乎是杜聿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明升暗弃，架空。在接到杜聿明的指令后，孙立人又直接给陈明仁挂来电话：＂新一军被杜长官拆得七零八落，怀德守军眼看着就要被歼灭！明仁兄，拜托了！给新一军留个根吧！＂声音中甚至有那么点哭腔。怀德县城，新一军的一个团在那。孙立人的心头肉。你骄横，杜长官自有对策。内耗。
　　阵地是有触须的，前方的部队在与敌激战之后后撤。敌军自我感觉势不可挡。但是在绵延的防御阵地前，他们集结。
　　＂王景文，警卫班现在的最高使命是什么？＂政委问。
　　＂保卫——红旗！人在旗在！＂响亮回答。
　　政委满意点头。
　　旗帜招展在警卫班的掩体之上。结结实实地插在掩体之上。
　　＂磨蹭啥啊？赶紧过来得了！＂王景文瞧着远方影影绰绰的敌军念叨，不时瞥眼李双手中的机枪。先前见李双拎着机枪眼馋，就说：＂李双，其实你的长项是神枪手，神枪手没有拿机枪的！＂＂我是替参谋长拿！＂李双说，知道班长啥意思。王景文也想啊，自己是班长，可以说拿过来就拿过来。可以说拿过来就拿过来吗？小小班长，就以势压人？还是李双。双子哥。就只能眼馋。望眼那面鲜艳的党旗，向李双说：＂我可是代表咱警卫班答应政委的：人在旗在！＂
　　＂人在当然得旗在了！＂李双说，只管盯视着敌军，不看班长。
　　＂咱这冲锋枪也是不赖的，冲锋的时候能冲在最前面，你拖着那机枪就落后吧！＂班长说。
　　＂我火力掩护你！＂李双说。
　　班长翻愣眼睛，知道打那机枪的主意是枉费心机。
　　阴霾的天空传来嗡嗡的声响，隐约地，现了一群蚊子般的影，渐渐，大出了敌机。敌军立即骚动起来，开始了炮击。湿润润的黑土地，扬起一团一团的泥土，夹杂着绿草、树枝。敌机俯冲，拉屎般地抛掷炸弹。防线在爆炸的硝烟中，其实那硝烟也是了掩护。炮声中传来了轰鸣，敌军坦克、装甲车的声音，履带咔咔地碾压着黑土地。天空隐约响起雷声，隆隆的雷声。空气湿漉漉，欲雨。咔咔拉动枪栓的声音也涩涩的。
　　＂做好战斗准备！＂团长喊，营长喊，连长喊，排长喊，班长喊，绵延而去。
　　坦克、装甲车、钢盔，铺展而来。履带扬起湿润的泥土。
　　爆破组出动，有的持爆破筒，有的夹炸药包，通过交通壕进入反坦克壕。
　　敌师长望远镜看民主联军的阵地，观察那一面面旗帜，说：＂瞧这阵势，共军是要与我军决战呢！真是今非昔比呢！＂
　　＂让你们的子弹长点眼睛，可别把我们给报销了！＂反坦克壕爆破手向我方阵地喊。
　　坦克的盖子是掀开的，装甲车的盖子是掀开的，机枪手疯狂地向我军阵地扫射。坦克一发接一发地吐着炮弹。
　　参谋长跑到了警卫班的阵地，趴到了李双的身边：＂开打的时候，你就管打坦克、装甲车的机枪手！让他们龟缩进去！要不，不利于爆破！＂
　　王景文上去就把李双的机枪抓了过来：＂那我先替参谋长拿着机枪！＂端机枪在怀。
　　钢盔下的嘴脸都瞧得清楚了，兄弟部队已经开火，汪洋团长这也终于爆出怒吼：＂打！＂
　　我军是没有炮火的，大炮在怀德县城四围呢。
　　国民党装甲部队
　　敌坦克嗷嗷地嚣张而来，敌装甲车嗷嗷地嚣张而来，每一辆坦克每一辆装甲车都是突出的尖锐，刺向我军。尽管那履带扬起着湿润润的泥土，但是，国军还是愿意紧随那转动着的履带，紧贴坦克、装甲车。而我军防御阵地也非横亘的直线，也突出着一个又一个的点，避免着仅一个平面的反击。仗怎么打，看你怎么设计。
　　李双必须忘记机枪，必须不看班长正端着机枪酣畅淋漓地泼洒子弹，必须凝神静气，凝神舱盖前的脸，往下，透过端着机枪疯狂射击的手，锁定胸膛，射击，就不见了一个敌机枪手。
　　班长向李双一挑大拇指：＂好！厉害！＂
　　＂别干扰我！＂李双不耐烦地喊，喊得很利落，瞄着下一个目标。
　　不见了机枪手的坦克盖上了舱盖。
　　红旗下，王景文端机枪射击。突然听见尖锐的呼啸声凌空而来，吼声：＂当心！＂撂下机枪猛地将李双按下，一发炮弹在阵地前爆炸，掀起的泥土埋了两个人的脑袋，埋了机枪。王景文爬起，晃了晃脑袋，抖搂泥土，湿润润的泥土从脖颈钻进后背，湿润润地凉你，猛然想起红旗，看到还在招展，看到旗杆被弹片刮了一道痕，很深的一道痕，但是旗杆挺立。从泥土中薅出机枪，见李双早已经在瞄准的状态中，而且，勾动扳机，而且还来了个连发，一辆装甲车的机枪手不见了影子。＂我的双子哥，你真是好样的！＂班长说，手中的机枪咆哮。
　　一发子弹嗖地掠过，在旗杆刮了一道白痕，王景文的心颤了下，好像那子弹自心头掠过。
　　一辆坦克咔咔而来，想越过反坦克壕，但是一侧的履带在了反坦克壕之上，悬空，而后坦克猛地一侧歪，停下。就在坦克本能地一惊的时候，跃起了爆破手，将爆破筒插在履带之中，就在坦克刚要奋力冲出的时候爆破筒爆炸，而后就传来履带哗啦哗啦的声响。爆炸将坦克向陷入的反坦克壕又掀了一下，坦克侧歪着，炮筒触地，屁股朝天。这对别的坦克是震慑，刹那间停止了前进。
　　民主联军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开始攻城。先炮火撼动城池。而阻击战在中午已经开始。
　　而南满满民主联军急速向四平与沈阳间移动，作战，民主联军一点多面。北满、东满，南满、西满民主联军全面运动！
　　延安，毛泽东在地图盯视东北，叨咕：＂好一盘大棋局呢！好大的气魄！＂
　　一旁的朱总司令：＂其他的战场也要动起来，拖住老蒋，不能让他增兵东北！＂
　　毛泽东：＂是的，是的，下成更大的棋局！我们由撤退，到防御，反攻的时候就要到来！也许，已经开始！＂
　　王景文不时瞧眼那辆屁股朝天的坦克，舱盖始终没有打开：嗯，里面的敌人八成是全报销了！
　　＂怀德攻城战开始了！敌援军必疯狂进攻！＂汪洋团长说。
　　＂告诉每一个战士：怀德攻城战正在进行！＂雷鸣政委说。
　　＂我可巡视各营阵地，传达这消息！也告诉他们，阻援也是在攻城！＂参谋长说。
　　汪洋团长大手一挥：＂去吧！带俩警卫员！＂
　　＂王景文、李双！＂参谋长吼。
　　站到参谋长面前，王景文将机枪一递，嘿嘿一笑：＂您一定要这家什了！＂
　　参谋长瞅王景文，抓过机枪，也嘿嘿一笑，大手一挥：＂跟我走！＂可是，没走几步，望王景文叨咕：＂咱警卫班咋能没指挥员呢！王景文，你留下，就李双跟我走吧！＂王景文撇嘴。
　　四平，陈明仁向属下交待：＂如果孙立人打来电话，告诉他，我不在，说我正在外巡视四平城的防务！＂而后面色狰狞：＂让两位师长不惜一切代价突破防线迫近怀德！＂他当然想到了当初德惠被围攻的时候，孙立人亲率三个师驰援，结果民主联军闻风而逃。再压上一个师？他犹豫，那样如果四平城再遭遇攻击后果将不堪设想。怀德再重要也比不上四平城！
　　双城，林总的目光还真就盯视着四平城。似乎与大师兄陈明仁的目光相遇。林总微笑，一粒炒黄豆入口。
　　如果参谋长在要怎样呢？打起仗来猛虎般的参谋长要是在要怎样呢？王景文唤了两战士：＂到那辆坦克那，那是最好的掩体！＂指那辆被炸毁屁股朝天的坦克。机枪被参谋长拿走了，也惦记坦克上的机枪呢。那辆坦克在前，也遮挡了对敌人的射击、扫射。没忘红旗，红旗前行。
　　＂王景文要干什么？＂团长大惊。
　　坦克上是插了面青天白日旗的，被拔下，撇到一边，红旗插在了坦克，更高地更夺目地招展。警卫班战士依坦克射击。王景文忙着拆卸机枪。
　　＂真是参谋长的好搭档！＂团长望政委说。
　　＂这小子，越打越会打了！＂政委说。
　　敌军波浪式冲锋，前面的冲锋一弱势，后面的连、营、团，就再起了猛势。
　　坦克，成了王景文的高地。王景文掀开坦克的盖子，想就让那盖子成为掩体的一部分，但是，盖子刚一掀开，里边有人说话了：＂八路兄弟，别开枪，我们投降！＂敢情坦克手还活着一直猫在里边呢。抓冲锋枪在手，钻进坦克，面对了五张脸，惊恐的脸，五人举手。碍事的俘虏！真想突突了，而后好御敌杀敌。＂要投降咋不早投降？＂王景文恼怒。
　　＂子弹可不长眼睛啊！＂一人应。
　　王景文把五人的枪划拉一堆，想都扔出去，没舍得，唤了一位战士钻了进来，枪指俘虏，而后，自己探出半截身子，让机枪向着敌军咆哮。可是，扫射的区域受着限制，索性从坦克中钻出，坐在坦克上射击。
　　忽然觉得射击有些孤单，扭头发现带来的另一名战士趴在坦克上一动不动，脸颊之下是一滩血，脑门处是一枪眼。甚至没空悲伤，子弹在坦克的钢板梆梆地响，敌军在疯狂。＂报——仇——！＂他怒吼着，射击着。嗖地，下巴颏之下，凉快了下，就凉快了下，随即，脖颈湿腻腻的，黏糊糊的，抹了把，满手的血，转了转头，一切还正常，就不去管。
　　参谋长提机枪上了来，王景文前胸血迹，吓了一跳，一把将人拉了下来：＂快，把班长架回去！＂
　　王景文挣脱：＂我也没死，架我干什么！＂
　　＂你受伤了！＂参谋长喊。
　　＂刮破点皮算鸟伤！＂王景文嚷。
　　＂参谋长，三营阵地不好！＂一直随班长在坦克阻敌的战士喊。
　　向西一望，可不，三营的阵地已经在肉搏！敌人已经冲进堑壕！千钧一发之际，参谋长向后面的阵地吼：＂警卫班，随我来！＂端机枪就冲了上去，王景文喊：＂李双，扛旗！＂李双迟疑了下，攀上坦克持红旗，班长喊：＂跟随参谋长冲锋！＂红旗西指，要截断西翼敌军的冲锋。
　　＂好一个张峰！好一个王景文！好一个警卫班啊！＂团长望远镜中观瞧，随即下令：＂团部人员，上警卫班阵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汪洋团长，我建议发起冲锋！以气势压退敌军！＂政委说。
　　＂好！吹冲锋号！＂团长当机立断。
　　英勇的东北民主联军
　　两军胶着之际，民主联军的阵地响起嘹亮的冲锋号，号音漫过，甚至使战场瞬间静了下去，那是对号音的谛听！
　　那一面红旗，给国军是何等的震撼！冲锋号音，给国军是何等的心颤！在战友的尸体间，民主联军跃出堑壕，越过敌军的尸体，冲杀。汪洋团长也一挺机枪在怀，雷鸣政委也拿起了冲锋枪。红军的军旗，新四军的军旗，共产党党旗，召唤着战士们冲杀向前！
　　钟伟师长得报：汪洋团发起反冲锋！望远镜观瞧，向副师长高远说：＂处置得当！好！＂撂下望远镜：＂全师发起反冲锋！仗不能打得黏糊糊！吹冲锋号！＂
　　全师反击，冲锋。
　　国军一直觉得民主联军只能被动地防御，做梦也没想到居然反冲锋！因而这冲锋无异于突然袭击！当时就慌乱，乱糟糟地慌乱，随即后退，随即奔逃，让被截断的国军陷入险境、绝境。而汪洋团三营阵地之困解矣，而民主联军被动防御之局面一改！
　　钟伟师长下令：吹撤退号。究竟面对的是两个师的国军，而承担的是阻敌的使命，孤军深入，万一生变，怀德之战如何进行？在反冲锋之前刚刚收到消息：怀德开始攻城！在夜幕即将降临之时，怀德县城在我军的炮火中震颤。
　　在夜幕即将降临之际，民主联军划下的楚河汉界森严。国军远望民主联军的阵地心惊。
　　＂最少拒敌一天的时间，就从现在算起！给怀德方面发报：放心攻城，钟伟在，阵地就在！＂钟师长说。瞧高远副师长一笑：＂我钟伟哪能不在呢，给老蒋的坟还没挖完呢！＂
　　＂打旗的感觉挺好！＂李双叨咕，跟王景文叨咕。
　　王景文望向红旗，红旗依旧插在那辆坦克，他相信李双的话：红旗挥举，无数人向其聚拢、跟随、冲杀，红旗就宛如一只巨手向前挥举，发出召唤，不会让你有半点迟疑的召唤！＂那，下回我打！＂他说。
　　＂一有好事你就跟我抢！＂李双嘟嘟囔囔地说。
　　＂你不还是我哥嘛！＂班长笑嘻嘻，现出一种孩子的本相。
　　【当我也长到那时我父亲的年龄时，我就是一个孩子，爸妈爷奶拿我当孩子，我自己也拿自己当孩子。哦，那时爹是警卫班长，那时爹不能拿自己当孩子。】
　　怀德县城巷战。街面，民主联军与敌军火力点对峙，而在两侧的房屋中民主联军凿墙穿洞向前突进，得寸进尺得尺进丈地突进，不舍昼夜地突进。
　　四平城，陈明仁咬牙切齿：＂堂堂国军的两个师，居然突不过共军的防线！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告诉他们，我将再亲率一个师赶过去！让他们抓紧进攻进攻！不惜一切代价！＂拳头击案。转首壁上的军事地图，恨不得奔过去将其撕碎，想象成共军的防线撕碎。共军居然还防线！而且居然不可逾越！固若金汤吗？铜墙铁壁吗？
　　是夜，霏霏细雨。防线前，国军一次次冲锋，一次次被击退。后来就只管倾泻炮火。一发炮弹在王景文带人盘踞的那辆坦克前爆炸，将坦克掀得侧立，人摔倒下来以为坦克能翻呢甚至以为能被压成肉泥呢，但是没。王景文将红旗插在朝天的履带间，红旗在风中抖动着湿润，炮火闪亮出红旗的红。
　　＂上回在坦克里顶我下，把我顶回了老家；这回差点被拍成肉饼！坦克成我克星了！＂王景文叨叨咕咕。
　　＂那、那你的意思咱离开这坦克？＂李双说。
　　＂死克！咱民主联军还怕克啊？＂王景文喊。忽仰首望红旗喊：＂有红旗驱邪、辟邪呢！＂
　　＂光是打跑，老远地轰咱们，咱们咋就不出击下呢？＂李双闲得腻歪。
　　＂就是，应该出击！＂班长说。
　　就在二人还说着话的时候，敌军方向忽然枪声大作出现手榴弹爆炸的火光，王景文猛地就要跃出，忽然想到没有冲锋的命令，没有冲锋号吹响。回首己方阵地，依然是严阵以待。后来看到了撤回的团参谋长张峰。他带领了一营的一个排突袭敌军，意在扰敌。汪洋团长说：＂带更多的人就必须得到师部的批准，究竟坚守阵地是压倒一切的使命！至于派出一个排扰敌，我这个团长还是可以决定的。＂＂能让我带一个排出击，已经不错啦！＂参谋长说。就是那一个排的突然出击，已经让敌军惊魂。
　　王景文心中说：＂咋不带警卫班出击呢？嫌警卫班打得不好？＂
　　钟伟师长给汪洋团长打来电话：＂不算违令！不算违令！如果事先跟我招呼下，没准我会派你们整个团出击呢！＂啪，电话撂下了。
　　团长望政委，遗憾。
　　＂我要是敌人啊，就来个反突袭！＂王景文说。
　　＂你以为不能啊？＂李双撇嘴。
　　王景文使劲盯视前方的开阔地。＂李双，你那神枪手的眼睛好使，盯住了，可别让敌人摸上来！＂向李双说。
　　还真说着了，忽然李双大叫：＂有敌军偷袭！＂率先射击。
　　班长的机枪也立即咆哮。
　　阵地上也开始射击、扫射。
　　敌军由爬行而冲锋，嗷嗷地叫喊，甚至也见端着机枪冲锋的，在严令之下敌军冒着弹雨冲来。
　　李双撇了冲锋枪，投掷手榴弹，每一声爆炸，闪光中都见几个敌人倒下。几个敌军甚至跳进了民主联军的反坦克壕，可还没稳当呢，李双的一只手榴弹跟了进去，但见尸体飞出。李双的动作就是比说话快！
　　＂警卫班，阵地前移！＂王景文向身后的阵地喊。当一转回头的时候，吃惊，惊骇，一个敌人冲到了眼前，千钧一发之际，李双一颗手榴弹砸了上去，砸在胸膛，但是，没有爆炸，王景文奇怪，喊：＂没拉衔！＂
　　＂连你一块炸啊？＂李双喊。
　　警卫班立即全部聚拢到坦克处迎击。
　　一通热闹之后敌军逃窜，消失在雨幕之后。也许是参谋长的扰敌启发了敌军，也来了个偷袭。
　　细雨霏霏，衣服贴在身上湿漉漉，闲下来就冷。
　　＂坦克这，现在是前哨阵地！＂王景文跟警卫班说。
　　＂早就前哨了。＂李双说。
　　＂警卫班阵地前移……＂汪洋团长望远镜中打量。
　　＂现在他们成为了前哨！＂政委说。
　　＂反坦克壕中可派少量战士进入！＂团长下令。
　　敌军又是炮火。仅仅是炮火，而非进攻前的准备。
　　就在那夜里，王景文下巴颏处的伤口开始觉出疼了，在雨水中更疼，雨水滋润疼痛。完全可以到阵地后，那有医务兵可以给你包扎，包扎上洁白的纱布，但是舍不得这一个＂高地＂这一个＂前哨＂。疼痛咝啦咝啦地往深里头钻，到后来只能把下巴颏紧往下压，才能把那疼痛挤压得老实些。可总那样咋监视前方敌军的动向？掀起外衣的衣襟，扯出背心的底襟，拿牙扯破了个口子，刺啦，撕下一条，转圈撕下了一条底襟，缠伤口。像缠得紧些，可是喘气就困难了，只能稍微地紧些。疼痛当即减轻，但是头不能快速转动，一快速转动那疼痛立刻就钻了出来立即就不老实。红旗下的民主联军战士，还党旗下的民主联军战士，有点轻伤算啥？对了，要是加入中国共产党，可是要对着这面红旗立下誓言的！此刻这红旗就在看着自己呢！就在考验自己呢！
　　夜收去了，也收去了起腻的细雨，但依然阴霾密布。光亮透过阴霾光亮了大地，让人有夜未尽的感觉。夜，夜哭了一场似的。
　　钟伟
　　就在民主联军咬着苞米面大饼啃着咸疙瘩头的时候，钟伟师长凝视地图上敌援军的分布，而后下令：召集各团团长前往师指挥部开会。
　　钟伟：＂据侦察，敌援军虽然为两个师，但目前无攻击迹象，倒是有随时逃离战场的可能。怀德我军为攻势，此地未必就是个防！我钟伟从来讨厌打呆仗，打死仗！莽撞仗有时是要打的！从现在起，我师取攻势！分割敌援军，最大限度地消灭他们！这块肥肉，可比怀德的要肥腻呢！＂而后布置，像分一块大蛋糕似的，给各团分派任务。＂我就不管你们怎么个吃法了，只要结果！＂师长扫视着各位团长。停留在汪洋团长那：＂你们那个参谋长好像挺擅此道！大莽撞仗！＂
　　各位团长笑。
　　团首长到了警卫班的＂高地＂。王景文持旗，机枪在了李双的手，李双紧挨着班长。
　　＂我是你的守护神！＂李双甚至得意。
　　＂错，红旗是咱们的守护神！＂班长说。
　　＂王景文，作为旗手你是要冲在前的！＂团长说。
　　＂有预备旗手吗？＂政委问。
　　＂我是第二旗手！＂李双高声。
　　＂我是第三旗手！＂
　　＂我是第四旗手！＂
　　……
　　警卫班争先恐后排序。
　　＂警卫班在，旗手就在！＂最后班长响亮地一句。
　　上午十时，阴霾的天空炸响了三发红色信号弹，那是进攻的指令，团长大手一挥：＂冲锋！＂王景文早扬旗上前，向着后面挥舞红旗，红旗呼啦啦，王景文高呼：＂跟着红旗前进！＂最自豪的事情莫过于：全团的人瞧着你前进！瞧着你手中的红旗前进！
　　参谋长快马到李双身边：＂别一人两枪，给我冲锋枪吧！＂
　　李双知道参谋长没忍心要机枪，也不客气，摘下冲锋枪给了参谋长。李双想：参谋长，你就第二机枪手吧！这样想的时候差点乐了出来。
　　王景文一杆大旗在前，简直是跳跃着向前。
　　我父亲所在的那个团，此前扼守的是怀德通往四平方向的公路两翼，但是，冲锋的时候，没有沿着公路追击敌军，公路是弧形的，追击的路线是直线的，当他从一道丘陵跃下的时候，眼前是公路，是蜂拥着敌军的公路，蜂拥着将近两个营的敌军的公路。
　　＂截住敌军！＂汪洋团长喊。
　　马上的参谋长一梭子子弹扫射在敌军的前方，那是对逃军的恫吓。
　　而王景文的大旗奔向敌军的前方，丘陵之上无数的枪筒对着公路。
　　敌军向公路的另一侧逃跑，但是，另一侧也有民主联军漫卷而来，也一杆战旗挥举而来，那是三营高举着新四军时期的战旗而来。
　　王景文高举红旗立在公路，立在敌军前。
　　＂国军弟兄，当初在绥化城火车站前广场，这边红旗，那边青天白日旗，都征兵，我王景文果断地站到了红旗下！现在，你们站在红旗下也不晚！为蒋家王朝卖命不值得！而且死无葬身之地！民主联军必胜！＂王景文高喊。
　　一辆坦克咔咔地要冲向前，李双端机枪射去，那坦克立即气馁停下。
　　敌军举枪投降。
　　王景文持红旗攀上一辆坦克挥舞。一面红军时期军旗，两面新四军时期军旗，也攀上了那辆坦克，与王景文手中的红旗一同挥舞。
　　一下子就俘虏了五六百敌军。一下子就缴获了五辆坦克！先前那三辆坦克被当宝贝似的，现在一下子缴获五辆！而且五辆坦克立刻为我军所用，钻进了民主联军，就先前的国军坦克手驾驶，咔咔地奔公主岭。王景文在最前的坦克，红旗插在坦克，现在他可以腾出手来操控坦克上面的那挺机枪，指挥着坦克中的李双，李双指挥着坦克手。
　　公主岭火车站，军列停下，陈明仁亲率一个师抵达。驰援而至。部队下了军列，坦克、装甲车下了军列，但是，要不要继续前进，向怀德方向继续驰援，情况不明，未敢贸然。怀德已经失去联系。而与七十一军先前驰援怀德的两个师也联系不上。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重地覆压而至。陈明仁猛然果决：＂撤回四平！＂部队再登军列。
　　就在军列驶出车站十几分钟后，插着红旗的坦克开至车站前的广场。
　　怀德县城被攻下，七十一军驰援的两个师，被追歼。
　　钟伟师奉令越过四平城南进，南进，估计昌图守敌。在攻克昌图城之后，奉令阻北援之敌。还是打援。后来讲述四平攻坚战，有种说法：在追击陈明仁溃军之时应该直接就进攻，当时就一口咬下去哪怕生吞活剥。但是没有，习惯地清场，收拾外围之敌，而后才四平城，给了陈明仁喘息之机。战机瞬息万变。
　　民主联军在四平城下集结。北满，南满，东满，西满，冀察热辽，各路民主联军在四平城下集结。先前被赶出四平城，今番卷土重来要一战雪耻！
　　陈明仁：＂在整个四平街区，我们供设置了一千九百八十二个阻击点，每个火力点，人员定岗，共军要想突进，就必须付出一寸土地一寸血的代价！四平街绝不是怀德！驻军期间，我们的不少军官不是都讨了四平女人嘛，那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园！那就应该拿出保卫家园的气概！＂
　　在驻军四平城期间，陈明仁多次组织军地联谊活动，为没有家室的青年军官牵线搭桥，为他们组织集体婚礼。此时，既是未雨绸缪，也赢得军心。老谋深算。
　　他乘车视察城区防务，见理发馆，令停车，走进。出来的时候，军帽在手中，头型嘛，变成了小平头，特战队员的那种平头。军长就要以这种形象在部属面前展现一种准备决战的决心。
　　进入保安团的防区，在一幢红砖楼房前站住，问：＂这里设置多少阻击点？＂
　　＂上四下四，总共八个火力点。＂
　　＂每个火力点多少人？＂
　　＂一个班。＂
　　军长端详红楼：＂瞧，上面先前的着弹点，就是一个麻点而已！这种红砖非同寻常地结实！抗击力非同寻常地强！铜墙铁壁用在这是最合适的！＂
　　进入楼房内，进入一阻击点。士兵咔地站立，并齐声：＂长官好！＂
　　每一面窗都拿粉笔在窗台下方标注着岗位者的名字。
　　问一士兵：＂你的职责是什么呢？＂
　　＂报告长官，我负责给这这一面窗和那一面窗的射手递送子弹！＂
　　＂你呢？＂突然指另一士兵。
　　＂我是这一面窗右侧的射手！＂
　　＂左侧是哪位？＂
　　＂我！＂
　　＂我们的战斗誓言是什么？＂再一次突然高声。
　　＂顽强战斗，绝不待援，纵然赴死，固守寸土！＂齐声。
　　陈明仁微笑：＂保安团尚且如此，四平安然矣！＂
　　陈明仁要与共军决一死战。
　　坦克被师部收缴。西门敬、林忠开了辆坦克来，带了人来，开走了全部坦克。西门敬指国军的坦克手笑嘻嘻说：＂哪能总枪逼着他们上战场呢，得改造！＂
　　＂不是愿意回家可以让回家吗？不是说还给路费嘛！＂一国军坦克手说。
　　＂那得看是谁！甭想了！你们是宝贝！哪有得了宝贝还撒手的道理呢？＂林忠说。
　　王景文攀上坦克，拔下红旗，忿忿地说：＂没坦克，我就是坦克！＂
　　＂破玩意，离了它们还就不活了啊！＂李双恨不得上前踹几脚坦克。
　　坦克浩浩荡荡咔咔而去。
　　＂也许，有一天咱们会有坦克团呢！嗯，甚至坦克师！坦克军！＂参谋长说。
　　而后的钟伟师战场，也未见坦克的影子。全部坦克被东总调至四平城战场。
　　东北民主联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