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之夜（十一）

　　躁动之夜（十一）
　　李萍
　　方芳蹬着自行车，夹在车流中，许是受了感染，她蹬车只想撞到前面的车尾。
　　＂方芳——方芳——＂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只顾往前冲，没听见。
　　＂方芳——＂声音又一次传来，她这才捏住车闸，抬腿下车。
　　循声望去，路那面站着金亮亮，车辆把她冲得前躲后闪。方芳连忙过去，她们一同站到人行道上。
　　＂怎么你下班走这条路？＂方芳喘着气说。
　　＂听说中原商场来了一批家具，我去看看。很长时间没见你，有空来家里玩儿吧。＂金亮亮穿一件咖啡色风衣，里面套着的是一件黄色兔毛衫。
　　还是那样乌黑卷曲的头发，红扑扑的脸蛋儿，黑葡萄样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依旧迷人。
　　＂家具？你买那干什么？莫非要结婚？＂方芳有点惊诧。
　　＂这么大年龄了，还能拖下去吗？前一段别人给介绍一个。＂金亮亮大大咧咧地说。
　　真是闪电式，一个月前，她还向方芳诉说着夜晚独守闺房，节日没人陪伴的凄凉。
　　这年头，连结婚，都成了高效率。方芳没说什么，她虽然怀疑金亮亮的抉择，但那是他人的生活，谁也无权干涉。
　　＂哦，你快走吧，有空来玩儿。＂金亮亮娇小的身材，一扭身一抬腿，敏捷地蹬上了自行车。
　　方芳想说什么，又实在觉得不需要说什么。＂嗯＂了一声，也踏上了车子。
　　又是一个，走入了小家庭，营造那个窝。方芳知道，人一有小家，给予朋友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少，以至消失。她不免感到孤立。
　　但在心的深处，也有一丝对金亮亮的担忧，然而也不过是杞人忧天。
　　她记得她们在谈到婚姻时，金亮亮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希望结婚以后谁也别管谁的事儿，谁也别过问谁。＂还没有结婚，就对婚姻抱了一种幻灭感。
　　当时方芳暗自惊讶，不知她有过什么经历，以致生出这样的想法。但人家不说，别人也不好问。
　　方芳的想法正好和她相反，结婚以后，两人互相理解，互相补充，互相袒露。她不能想象，夫妻之间不进行思想交流的婚姻，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婚姻，大概和坟墓一样吧——寂静、恐怖。与其此，还要它何用？
　　但是，大千世界的婚姻，也许一个家庭，一种模式。中国的家庭，大多都是成立了家庭，就像搭上了火车，不管搭对搭错，中间没有停靠站，不到终点就下不了车。离婚是下之又下的策略吧。也许并不。
　　她不知道自己的意中人，为何始终姗姗来迟。她可以说爱过，也可以说没爱过；可以说有恋人，也可以说没有。她就在这有与没有之间踩踏，所以她迈不开步子。
　　六年过去，应该说一切也都应随岁月逝去，但她至今不能从那个梦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