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乡其人其事2。青羊妹子和吃骡马肉事件

　　一说起这个事情，就想起个人来，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披头散发，脏兮兮的脸，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趴在四年级我们教室门边上，大声呐喊＂嘎嘎，青羊嘎嘎＂。
　　教室里本来就乱的哄吵哄吵的，这下更乱了。张老师怒喝一声＂谁呀孩儿了？送回的。＂然后，青羊就脸红脖子粗的站起来，往外头走。
　　同学们新奇的往窗户外头瞅么，看见那个小姑娘一脸的欢天喜地，拉着他哥哥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青羊则不吭气，我们只看见青羊那条裤子的屁股位置，一圈一圈好像民兵瞄枪的靶子，他屁股一扭一扭，头也不回地走了。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
　　青羊家离学校不远，等一会儿青羊回来上课，突然，那一声＂嘎嘎，青羊嘎嘎＂又在教室门口炸响，让同学们快乐不已。
　　青羊他大当时在腐殖酸安厂上班，他妈是农民，属于邋遢婆姨那种类型，到底有多邋遢？看看青羊的衣着就知道了。那个时候大家穿的衣料以布的居多，夏天穿的确良，秋天冬天穿迪龙、迪卡、华达呢、条绒。那个时候，家里姊妹少的，穿的衣服就整整齐齐，家里姊妹多的，老大穿过给老二，老二穿过给老三，孩子们又淘气，爬坡上树，土疙瘩打战，无所不为，衣服就特别磨损得厉害。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别人家的补丁，颜色差不多，线也差不多，大小适中，像青羊妈这种把衣服补得像箭靶的，少见的很。
　　那个时候，青羊家条件不错，他爸是工人，自己还会砖瓦工，会圈窑起舍，已经在前屯儿盖了四间扇子面的窑洞。当我们还住在大杂院，全家人挤在一铺大炕的时候，人家家住上了新窑洞，怎不羡煞旁人？
　　那时节，前屯儿是村里的菜地，种满了各种蔬菜，茴子白、西红柿、辣椒、茄子、黄瓜、西葫芦......一季连着一季，往往是蜻蜓飞过，来了蝴蝶，走了蜜蜂，又来瓢虫，一畸连着一畸，花儿争奇斗艳，苗儿你追我赶，人声嗑嗑罗罗，水流潺潺沅沅......
　　青羊家就在菜地卖菜的房房旁边，我们买菜的时候，就看着青羊他妈挑着两桶水，拎着蔬菜，在前头走。青羊的妹子就一手捧着西红柿，或者一根黄瓜，一手伸在水桶里玩水。我们就笑，那可是吃的水呀，怎么能伸进手去玩？青羊妈不管。
　　村里人编过好多条促狭的歌谣笑话村里头的烂人，比如笑话二拉猪家婆姨的：
　　二拉猪家婆姨，担水和泥，撅断裤带，露出大腿，撅断活曲曲，露出******。
　　我们上学的时候，还专门绕一圈，去青羊家叫他上学，顺便开开眼，看看人家扇子面的窑洞是怎么回事。青羊就一手拉着他妹子，一头骄傲地带我们看他家的新院子。
　　可惜，青羊家妹子后来死了！
　　那一年，生产队饲养处的大牲口病了，我们都去看过，队里的兽医就给大牲口注射了青霉素。给牲口打针和给人打针一样，不过是针筒大一些，针头粗一些，药水多一些罢了。
　　学校和饲养处是紧邻，我们放了学就一窝蜂地去看，看吧了也就兴味索然回家。
　　第二天一早，上学的路上，二宝叫我去青羊家叫他上学。结果去了一看，一家人躺在炕上起不来，他大、他、他妹子都睡得醒不来（人已经昏迷了），他妈还有点意识，躺在炕上起不了身：＂俺孩儿们来叫青羊上学了？＂＂青羊病了，拉肚子拉了一晚上，俺孩儿们去替他请个假哈？＂
　　我们就一窝蜂地往出走，有不嫌臭的还钻进了厕所，回来偷偷地说臭死了。一群小鬼就挤到厕所看西洋景，果然， 一毛坑的稀屎，茅坑里，茅道上，路上也有，有聪明人就讲肯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吃坏肚子了。
　　中午就听说，青羊家叔叔借了个手扶拖拉机，把他全家二三十口子人拉到医院去了。据说是，有一头生病的骡子打了针就死了，按照规矩，打了针死了的大牲口是不能吃的。村里人舍不得啊，不知道是他爷爷，还是谁了？就把大牲口买下来了，把打过针的地方去了，煮熟，给全家人吃，结果，全家食物中毒。
　　他爷爷是真耐啊，吃了没什么事。他全家进了医院，妹子没抢救过来，死了。
　　村里人厚道，好容易吃点大牲口肉，那可是多年不遇的大事，煮熟了肉就一碗一碗地端着送给左邻右舍，坑了的人不计其数。好象还死了一个小孩儿，他爷爷端了个大盆在路上走，看见个小孩儿馋得掉下块肉捡得吃，就给了人家一块，结果把这孩子也害了。
　　那个时候，我们听的毛骨悚然，一边听一边问，你是不是吃人家的肉来？吃了赶快去医院。对方一边流口水一边回答，没有，没有。
　　想想这个事，原因是啥？
　　还不是穷？中国人穷惯了，为啥中国人食性杂？什么也吃？还不是没吃的？人多，地少，食物缺乏，逼得逮着什么吃什么？所谓的勤俭，所谓的节约，所谓的吃饭七分饱，所谓的节食养气，都是没吃的惹的祸。
　　我们村当时还是发展得好的，但是，吃牛肉，吃驴肉，吃骡马肉，基本上没什么可能。所以，才舍不得扔，舍不得埋，最后酿了场祸事。
　　真心希望咱们的生活越过越好，以后世世代代，天天吃健康肉，健康菜，健康粮，直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