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针引线的启示

　　撰文|陈凤荣
　　编辑|滕余国
　　我和几个孩子玩＂穿针引线＂的游戏。一开始，大家听到游戏的名字，都笑嘻嘻地说，这还不简单?果真是简单的吗?有时候，简单的事情，还真不一定能轻松完成。
　　当我说要给大家录像时，立刻有几个孩子抗议起来，觉得我增加了游戏的难度。其实，我只不过把一个冷冰冰的录像机搁在那里，甚至连开关都没有打开。大家觉得受到了干扰，完全是自己设置了障碍一一录像机又不会走过来挠你的痒痒。容易受外界干扰，无法集中心智完成当前的事情，是自己被自己打败了。道理都明白，做起来却难。老师们一上公开课就紧张得忘词，还不是一样。该如何走人＂忘我之境＂呢?
　　我不顾大家的反对，下令开始穿针引线，并调整好了录像机。最小的两个四年级的孩子比较平静，拿到针和线，聚精会神地穿起来，几乎不受外界的影响，做得很专注，不一会儿就完成任务。两个六年级的孩子，却在那儿不停地唉声叹气，不时变换着姿势一一一会儿低头弯腰，一会儿仰头仰身，一会儿看看别人，一会儿看看录像机…我从他们的体态中，看出他们内心的不安和焦虑，这些恰恰是他们不能完成任务的最大障碍。
　　越是年龄大的孩子，越是难以做到心无旁婺，因为他们懂得多，思虑多，患得患失，不能全力发挥自己的才智。经过5分钟的等待，最大的孩子终于最后一个完成了任务，长舒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一个大包袱。听听这个孩子在文章中是怎么说的
　　……我紧张地拿起针来，开穿。唉，这针眼也太小了点吧，看都看不见。我这边穿穿，那边穿穿，依然穿不起来。我开始烦躁起来，只听一个人喊道:＂我穿起来了!＂紧接着，大家一个个地都穿起来了。我越来越紧张，心里偷偷骂着:＂这是什么破线，什么破线，这针眼这么小，让人怎么穿啊……＂
　　我又把线头捻了捻，将它集中在了一起，可还是穿不上。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让心静下来…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全世界都定了下来，每个角落都是静的，我的眼里只剩下了线头和针眼，我的心也静了下来……终于，我成功了。
　　【定能生慧。穿针引线是这样，吃饭睡觉是这样，读书学习工作都是这样。当你将全部的精力凝聚在当下正在做的事情上时，你便拥有了无穷的力量，什么事情都能做好。】
　　当我说，要大家拿起笔，限时写作，马上动笔，把刚才的瞬间写下来，再次体验内心宁静带来的力量和神奇时，几个大孩子又开始抗议了＂写什么啊?我脑子里空空的。＂＂不用写题目?那怎么开始写啊?＂＂我一点方向都没有。＂
　　我告诉大家，现在，所有的顾虑都是多余的，正因为前方是未知的，有创造空间。你不需要想好了再写，你只需放空自己，完全信任自己的心，将意识放在笔尖和纸的接触点上，忘记自己和身边的一切，魔法师的声音就会响起来，在你的耳边，在你的头顶四周，不断地诉说，你只管听从＂那个声音＂的指引，一刻不停地写下去，它会给你无穷的力量。相信自己，开始吧!
　　我不再说话，我的笔尖开始在纸上滑动，我身边这些孩子也开始学着我的样子埋头书写。我听到身边鑫源的笔在纸上快速走动时发出的沙沙声。我的余光扫到阳阳还在焦躁不安地晃动着身子，我知道她还没有＂入境＂，不着急，慢慢来。只要你不停止书写，你的意识就会慢慢集中起来，单纯起来，你的内心就会安静下来，你就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鑫源和小杰是入境最快的两个，他们笔走龙蛇，完全忘我。这是两个性格内向的孩子平时寡言少语，很少主动发言，大部分时候都在认真倾听别人发言。但我相信，他们在别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时，一定也在不停地跟自己的心说话。此刻，他们比别人更容易地找到了与心灵对话的默契，他们有着安宁而又坚强的心，更喜欢沉浸在内心的丰富世界中。
　　女孩阳阳，我估计她是做惯了＂好孩子＂的缘故，完全放不开手脚，放不下架子，也许她对自己的要求过高了，总是习惯事事求稳，求完美。她抗议说，不行，我还没想好题目呢，我还没有感觉呢，我还没想好要写什么呢……你看，她总是试图把自己框在一个架子里，求取安全感，这就让她时不敢放开手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奔跑。她在试图找以前的路子，找熟悉的感觉，这一切都证明，她在写作前没有放空自己，她在背着包袱奔跑。
　　睿睿，一直很不安，很焦躁，整个写作过程中，他时不时地抓耳挠腮，偷偷抬头，看看别人，再低下头，写得很沉重。他处在＂怕＂的状态里，怕别人看到他写的东西，所以，手臂一直试图遮住自己的本子，挡住别人的视线。从他的外在表现来看，他是一直游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之外的，没有＂入境＂。因为他让自己活在别人的视线里，不信任自己的心，没尝试去倾听内心的声音。
　　习作练习结束，孩子们的文字不出我所料:全心投入的孩子，写得痛快而又流畅。睿睿写出的文字虽然题目、开头、结尾都很全，但文章的主体部分却显得心虚气短，毫无情趣。来看看鑫源的文字:
　　我拿起针和线，不由得长叹:Oh no!这么小的针眼，这是从哪儿淘来的宝贝?淡定，淡定，我安慰自己，抱怨没什么用的，只管去做吧。我把线头用手指捻了捻，让它变得又细又直，然后，深吸ロ气，集中全部精力，将线头穿向针眼，近了，近了，进了!当线头像一支射出的飞箭，直接穿向靶心时，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存在了，周围一片安静，我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聚集到了那个小小的针眼上……太棒了，这么简单就成功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能力，哈哈!
　　写到这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去年爸爸带我去＂山青世界＂，走高空断桥时的经历和今天的穿针引线还真有点相似，尽管一个看起来那么宏大，一个又这么细小。当我走到5米高的断桥时，往下一看，下面那些仰头看着我的人，都那么小，我心惊胆战，感觉自己完了，好像一动弹就会跌落悬崖，不动弹也会被风给吹下去似的。这时爸爸高声喊道:＂儿子，不要看下面，集中精力，看着对面的桥面，什么都不要想，一脚跨过去……＂终于，当我起脚跨越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鑫源的文章让我们看到了他思维的跳跃性。从＂穿针引线＂到＂高空断桥＂，这绝不是写之前就计划好了的，是在全身心写作的过程中，由此及彼的一种生发和联想，是心灵的魔法师给了他引导。这种思维的跳跃和弹性，必须在完全放松和放空的思维状态下，才会奇妙地发生。那种让思绪自由游走的感觉，就像在草原上跑马，真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