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之夜（十九）

　　躁动之夜（十九）
　　李萍
　　八
　　吴大鹏常常借书给张云看，《普希金诗集》、《泰戈尔诗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将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星期天，她来给他还书，他们一同读着这首诗。新的希望的嫩芽，在心里一同滋生着。
　　他给她谈他读的诗，也给她看他写的诗。
　　夏天，他的小屋，只有一台电扇，然而在他们，似乎空气是浸着水般清凉。
　　她也把自己的作文给他看，他耐心批改。
　　开头要提出论点，中间要举例论证，结尾要照应开头。
　　这些老师在课堂上反复讲过的，一经他嘴里说出，怎么就那么通透。
　　她的作文有了飞速提升。
　　而且她愿意听他的话，在完成学习任务之余，尽量多读课外书，以丰富自己的词汇量。
　　乖乖听谁的话，这在她，也是很少有的。
　　冬天，尽管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仍然挡不住她坚毅的脚步。
　　似乎他这小屋，是比别处温暖的。
　　其实，他这小屋，根本没火炉。他们是抱着一颗火热的心取暖。
　　她除了借书、还书，还要给他讲解数理化难题。
　　他在这方面很弱智，虽然很努力地去理解，却还是张着一双茫然、空洞的眼睛。
　　镜片是挡不住的。
　　她似乎是有了责任，又似乎是要还他借书给她，帮他批改作文的情。
　　她不厌其烦，一遍遍讲，甚至讲到口吐白沫，一直到他懂为止。
　　春天和秋天，更是有理由去，谁让天气这么好呢！
　　吴大鹏当然更是期待着。如果到了约定的点，她没来，他就会像没寻到食物的狗，暴躁不安。
　　元旦，在别人眼里不过尔尔。在他，就觉得心里有了骚动，按捺不住的骚动。他必须把这种骚动发泄出来。
　　不然，他会被憋得爆炸。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他们相处已有半年，不算长，也不算短。
　　他买来一本诗集，莎士比亚的。他将自己珍藏的，在某个秋天摘下的一枚红叶，保存至今已变成标本的，如果不碰碎，仿若卡片般的，筋脉如图画般优美伸展着的那枚红叶，被他夹进诗集。
　　当张云来到，他把它们送给她。并用温暖的眼神看着她。
　　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脸上飞起一片绯红。但被她低头翻书，掩饰过去。
　　下次来，她带来另一本诗集。徐志摩的，还送给他。
　　他接过来，翻开，里面夹着一枚精致的书签。上面竖排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白底黑字。有着压制的凸凹的玫瑰的花纹做框，和着头上吊着的红穗子，似在缓冲着句子的坚硬。
　　没有表白。交换了礼物，日子照旧地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