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变后的周恩来

　　西安事变后，张学良送蒋介石回南京被扣。在蒋介石施行的军事压迫、正值分化、金钱收买等手段下，群龙无首的东北军分化为新旧两派。老派以王以哲、何柱国等为首，他们为了避免内战主张采用‘和’的方法营救张学良。已应德田、苗剑秋、孙铭九为首的‘抗日同志会’的少壮派则主‘战’。两派意见争执不下。东北的‘少壮派’中的军官在南苑门枪杀了王以哲。
　　王以哲被杀的凶讯传到金家巷中共代表团的办公室，中日一下惊呆了。周恩来忽地站起，又忽地坐下，愤愤地说了声：‘简直胡闹！’怎么办呢？制止已经晚了，周恩来急促地踱步思考着。
　　代表团一位同志急匆匆进来报告：外边议论纷纷，有人造谣说王以哲军长被杀与中共有关，说是应德田、孙铭九整天在我们这儿进进出出，有所密谋。不明真相的东北军已发生争执，亲近王以哲的一伙扬言要对我们代表团采取非常手段，为王军长报仇。驻防渭南的东北军现已调转枪口，向西安开拔。
　　形势急转直下，代表团全体成员又吃惊，又气愤。大家不约而同地望着周恩来。周恩来并未怎么考虑代表团本身的安危。西安突然出现混乱，出现了起先预料不足的最恶劣、最危险的景况。很可能导致三位一体的最后破裂，进一步导致西安事变和谈成果的全盘废弃，这样下去，还能有人相信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吗？还能相信共产党员和红军吗？……想到这些，周恩来双眉紧皱，忧心如焚，而大伙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又笔芯很快作出抉择：
　　‘代表团大部分同志进行转移，暂时移到云阳镇红军的驻地。一部分同志留下，坚持做好东北军的工作，戳穿敌人的阴谋，牢牢维护三位一体的团结。’
　　大家一致同意这个提议，但在讨论谁走谁留的时候，又争论起来。联系到目前形势，多数同志认为周副主席目标大，处境最危险。‘谁都可以留下来，就是周副主席不能留。’
　　‘同志们，你们谁都可走可留，我是非留不可！正因为我目标大，是代表团负责人，各方面眼睛都盯着我，我就必须留下来坚持到最后。’他不容异议地宣布了行动部署：‘一、代表团迅速撤到云阳镇待命；二、我和叶剑英等同志留下继续工作；三、代表，全体成员第一件事，先去粉巷吊唁王以哲军长。’
　　下午，中共代表团抬着新扎的花圈，花圈正中斗大一个‘奠’字。众人分别拎着香、表挽联一类祭品，以不紧不慢的步伐向南苑门方向走去。周恩来罩着灰色的外衣，左臂上缠着黑纱，走在最前面。
　　南苑门发生惨案，最先传遍了西城。这一行灰衣白纸的队伍经过钟楼时，三三两两聚合着的人儿看出形景来了，一个个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私下里窃窃：‘这是南苑门去的把？那地方县长杀气腾腾，谁去谁倒霉。’
　　‘呃！前边那个是周恩来呀！天哪，他这不是去送死吗？！’
　　吊唁的对我来到了粉巷胡同口，王以哲部下的一群士兵正在紧张地构筑工事。一位军官远远认出了周恩来，猛个儿一怔，抛下铁锹，飞奔向巷内跑去。王家大院内正忙着办丧事，纸钱飘巷，哀音动地。
　　‘中……中共代表团来了！’
　　‘什么？’有人以为自己听岔了。
　　‘周先生他们排着队来了，抬着花圈，戴的黑纱。’
　　‘啊？！’
　　哭泣声很快止了，只听见挽帐在西风里啪啪有声，一对正燃的大蜡烛光焰摇晃，蜡泪长长地流滴而下。
　　‘冤家路窄，他来得正好！’帐帘后钻出一位年轻军官，这是王以哲的内弟，他轻信人言，认定中共参与了刺杀姐夫的阴谋，一直嚷嚷着要报仇雪恨。现在‘仇人’自动送上门来，他岂能放过。他‘嗖’地拔出手枪，从喉咙里低吼一声，往外奔去。
　　‘站住！’后堂里传出严厉的吆喝声。
　　年轻军官一愣，被钉立在原地。众人回头看时，两个戴孝的待女扶着一位头发散乱、泪痕满面的人站在帘口，这是王军长的夫人。
　　‘你哥哥从东北流落到西北，谁也想不到，下场这样惨！今天这是头一批来吊唁的人，我不许你在你哥哥灵前无礼！’说着泪珠又雨线般洒落下来。
　　‘他是中共代表团！’青年军官恨得咬牙切齿，‘是我哥的大仇人！’
　　‘中共代表团怎么啦？！’王夫人边揩泪边说：‘前天晚上我从窗缝里看见了周先生，面善心慈，他绝不是那号作恶的人。’
　　年轻军官没好气地插上枪，不满意地看着他的姐姐，退到了帐帘后边。也就在这时，周恩来他们怀中沉重的心情缓缓地进了灵堂 敬上祭品，向王以哲的遗像深深鞠了三个躬！吊唁完毕，周恩来对哽咽不已的王夫人陈彤地说：
　　‘夫人，王将军不死于‘九-一八’，不死于古北口，竟死于自己人之手，我的心里很难过！’周恩来眼里淌下了热泪，‘王将军是东北军的元老功臣，也是我们党和红军忠实的朋友，是他最早沟通了我们和张将军的关系，亲自参加我们和张将军的延安会谈，在这次兵谏中他起了重要的作用。这种友谊我们党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他的功劳，中国人民也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他不幸被少数不顾大局的分子杀害，这不仅是东北军的损失，也是全国老百姓的损失！……夫人，事已至此，悲也无益，希望你节哀，希望你珍重身体，和东北军兄弟一起，为实现收复东北而尽力！’
　　由于悲伤，周恩来脸色沁白。他的话感动了每一个在场的人，哭声一下子又迸发而起，满堂风声纸声‘哗哗’乱响。王夫人又一层昏厥过去，几位女眷脸盲围上来抢救。帐帘后边突然爆起一位男子的哭声，这是一个撼天动地的哭声。周恩来静静地凝视着王以哲将军的遗像，他似乎没有留意孝帘后边的沉痛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