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车（小小说）

　　江澈买了一辆崭新的金城铃木摩托车，七千多块钱。当时没有多少人能买得起这种摩托车，江澈前所未有的自豪感迸发出来了，边兜风边歌唱，一夜潇洒起来，让左邻右舍的人羡慕不已。江澈在镇政府工作，根本没有能力购买摩托车，更没有能力去消费。一切归功于她媳妇，在另外一个集镇开了一个灶具店，刚刚兴起的液化气热度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闲暇时间，江澈帮助妻子进货销货，考虑上班地点离店面比较远，一起商量购买了这辆摩托车。
　　骑摩托车上班的路上，江澈如沐春风，招来路人惊讶的目光。车子开进镇政府，窗户边不时有人向外张望。见到江澈都说，鸟枪换炮，大展雄风。江澈幸福地笑了，以前上班骑的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到处都是响声。很远的地方就知道他来了。如今嘟嘟的摩托声不仅让他振奋，也让他卑微的身份有了一丝光芒。从大家笑容可掬的表情中，江澈感觉到了欣喜。
　　暗自兴奋的就是办公室副主任徐明了，他家在江澈上班的必经路上。他高兴地对江澈说，自己也可以告别自行车，顺道搭车了。江澈点了点头。一下子拉近了彼此距离。徐明也乐意把江澈带回家了，像突然了解江澈一样，告诉妻子，江澈头脑灵活，生财有道，是自己最要好的兄弟。妻子满脸堆笑，泡茶让座。徐明看着煤气炉子，又看看江澈，江澈连忙说，该换了。徐明笑了。第二天上班江澈便送来一套灶具外带燃起一罐。徐明夫妇千恩万谢，就是没提货款的事。货款相当于当时徐明一个月的工资。江澈早有思想准备，权当送给他们胡言乱语的封口费。因为单位时常有人议论，江澈不好好上班，整天忙着做生意，上班经常迟到早退。
　　直到有一天，分管领导胡峰找江澈借摩托车，江澈知道，摩托车成了他上班的风险奢侈品。自己不仅成了暴发户，也成了大家时刻关注的目标。那一刻，他想了很多，这一借意味着摩托车将会成为公共财产，把控不好会得罪很多人。他不能突破自己的底线，更不能去冒这个风险。江澈说，可以送你一程。胡峰的脸由晴转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算了＂。
　　算了，有得必有失，江澈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前程堪忧。过了两个多月，他作为预备党员应该到期转正了，江澈递上转正申请书，事后被人告知，有人在党委会上说他经常不上班，去打理生意，推迟转正时间，进一步考察。他不想辩驳，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从未占用过工作时间去做生意。这一切还是来得太快太现实。江澈清醒了，他赢了生意，输掉了前程，鱼与熊掌终不可得兼。第二年春天，他被顺理成章地安排在一个很清闲的办公室，上班除了喝茶就是看报。他有一种即将退休并接近尾声的感觉，如今度日如年，痛苦不堪。因为他毕竟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江澈做好了撤退的一切准备，只能把上班当成副业了，一头扎进生意场，生意风生水起。没等领导开口，他提出了辞职。生意场没有脸色交换，只有利益共享，无需逢场作戏，一切都看得见摸得着。但他依然要感谢那段难忘的工作历程，是那里的环境让他逐渐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