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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抗战小说雪耻第十章大地有魂

  屋内乌烟瘴气,特别是北风的那杆长长的旱烟袋,都要探到麻将桌的中央了,吸上一口,北风的口中鼻中冒烟,烟袋锅儿也冒烟。该在的都在了,北风、东风、南风、西风。北风撩起眼皮瞅了眼进来的罗圈腿,依旧麻将。另哥三压根儿就好像没进来这么个人。
  "哦,四位爷都在。"罗圈腿说,算是同哥四个都打了招呼。
  "什么事?"北风瞅着麻将说。
  "两个日本人要见您。"
  哥四个都是一震,摆弄麻将的手都停了下来,都望向罗圈腿。
  北风当然就想起高老梯子的话,当然也想到了自己的承诺。北风的目光忽然锐利地刺向罗圈腿,说:"日本人不会白麻烦您跑这一趟吧?"
  罗圈腿几乎一下子瘫在地上,说:"你可别拿我当汉奸啊!日本人是扔给了我一百块大洋,可我也只是说替他们打听打听。如果大哥不见,我就跟他们说找不到。就说找不到。"
  北风继续打牌,麻将局儿继续。过了片刻,北风说:"一百块大洋,也是个不小的数目,那得卖多少馄饨啊,所以,这钱得让你挣!让日本人就先在你那疙瘩候着,我什么时候见,在哪疙瘩见,会有人去告诉的。"
  "明白啦,那我回去告诉日本人。"临要走,罗圈腿回了头,向北风笑嘻嘻地说:"妈个八子,还来个日本娘们呢!"在哥四个惊异的目光中罗圈腿补充:"没多少膘,赶不上咱东北娘们肉头!"罗圈腿呵呵地笑着离去。
  北风敛住笑,皱眉道:"咋还来个娘们?"
  罗圈腿掌柜回到馄饨馆,跟日本人说,人家让你们候着。当时那漂亮的日本女人躺在炕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得呼呼的,听见话声当时就醒了,跽坐在桌前的男人就跟女人重复了遍掌柜的话。女人说,那就候着吧。那大炕,烧得滚热,坐着的烙屁股,躺着的烙身子。炕上放了张桌,一个茶壶,两个大碗,一碟葵花籽。大碗茶,葵花籽,就算是招待了,先前的招待。那女的一身白西装,还戴顶白色的软帽。而席子油亮油亮的,有些褐色的斑块,搞不清楚是污垢还是热糊的。总之,给你的是不洁的感觉。不过,看那两人可是没嫌。
  罗圈腿早早地就闭了店,给日本人烀了条羊腿。
  那男的看见端上来的冒着热气的羊腿,眼睛放光,涎水都要流了出来。
  给他们烫了壶酒。酒壶是白瓷的,但是壶肚那的图案是蓝的,字儿是:关云长温酒斩华雄。
  见了那图案,川岛芳子不舒服了下,端起酒壶给两白瓷杯斟满了酒。
  男特务当时就咧嘴乐了。
  芳子把一杯酒推向男特务,端起另一杯酒,向男特务示意了下。
  男特务赶紧端杯,和芳子的杯示意了下。
  芳子的唇碰了碰那酒,忽然一仰脖,满杯的酒灌了下去。
  男特务受了鼓舞,嗤啦地吸了口,仰脖咽下,仿佛吞下了一团火球,立即张大了口啊啊地,喘着粗气。
  川岛芳子哈哈笑,撕下一块狗肉塞进自己的嘴。
  男特务也赶紧往自己的口中塞肉。
  "你的,不配和中国的北方佬打交道!"川岛芳子说。
  男特务肃然了自己,向芳子一低首:"请川岛君多多赐教!"
  掌柜的又给上了两大碗蒸腾着热气的馄饨。
  吃完了,喝完了,又是大碗茶。已经是深夜。
  "北风会有消息的。"罗圈腿掌柜说。
  午夜时分,传来了马蹄声,北风派来了人。一个带路的人。啥话没有,就是让日本人跟着走。罗圈腿掌柜也跟随。
  时而小路,时而草甸子,时而就是芦苇荡。夜色在马蹄下流淌。踩踏的水声,给你清冷。在馄饨馆大炕上烙得暖暖呼呼的川岛芳子和随同来的那个日本特务,对这深秋的清冷更充分地体味着。还有隐约着的恐惧。夜幕中,隐藏着太多不可知的秘密。要见的,是土匪。还是威震一方的土匪。
  落在后面的罗圈腿掌柜,望着一身白的那个娘们,在这夜色中隐约着一身白的娘们,忽然觉得像鬼。日本鬼!
  他们的前边忽然燃起了一堆篝火,一片坟茔地中忽然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前凛然地站着四个汉子,其中的一个在前,另三个做着他的背景。而篝火的后面,隐约着说不清的身影。
  川岛芳子打量被烘托着的北风,而且也发现这个人也打量着她呢。和她相反,这个人是一身的黑,在这午夜时分,立在这坟茔地,真的给你江洋大盗的感觉。"前面可是威名赫赫的老北风吗?"川岛芳子做出了一个作揖的姿势,问。
  "你看我老吗?"嘲笑的声音。
  "这一个老字,是在说您成名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体现着您的非同寻常!"
  "就别他娘的拍马屁了,找俺北风什么事?"
  "我代表关东军本庄繁司令官和奉天省政府主席臧式毅前来拜见北风您!关东军正在帮助中国人重建满洲,希望北风发挥作用。我想北风您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先前北风也正是对当局不满才揭杆而起。救民于水火,可是名垂青史的啊!"
  "你说的那些大道理俺不懂,说吧,什么条件?"
  "北风您想要什么条件?"
  "军火!没有军火我保不了自己的脑袋要大洋有个狗屁用!"
  "那么,您需要多少军火?"
  "一千杆快枪,十万发子弹!"
  "爽快!在下回去禀告本庄司令官。"
  "那俺就候着!"
  "再会!"川岛芳子抱拳。
  "再会!"老北风没抱拳。
  川岛芳子上马而去。随她来的日本特务跟随在后。罗圈腿望望老北风,上马跟随而去。
  从川岛芳子说再会到离去,北风啥表情都没有,只是眯缝着眼睛望着那个鬼魅的身影远去。这小日本娘们还挺干脆呢!
  东风、南风、西风凑到了他的身边。
  "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疙瘩见小日本?"北风问。
  谁也没回答。
  "这里是我家祖宗的坟茔地!"
  那哥仨当然知道这里是北风祖宗的坟茔地,当然知道,可是这和见日本人有什么关系?
  "我听到了列祖列宗的声音!兄弟们,我带你们来到这里,见他娘的小日本,我想让你们知道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是有灵魂的,但是现在正经受着屈辱!"北风简直就是咆哮了。
  川岛芳子
  土肥原贤二阴沉着脸望着川岛芳子。"我们能够相信他们吗?"他说。板垣正为马占山骗去了五万大洋恼火着呢。五万大洋事小,但是很丢面子。本庄司令官会相信北风吗?会下这个赌注吗?本庄司令官会重视我土肥原贤二的意见,可如果下了这个赌注,如果和那五万大洋一个结果,丢面子的就是我土肥原贤二了!"我们就要进攻马占山了,如果把马占山消灭,对中国人将是一个震撼!那个时候,我们再来面对什么北风、东风!"他说。
  嫩江大桥
  临爆破之前,马占山最后去看了一眼那桥。江水在深秋中清冷地流淌。江水已经没有了夏季时的浩浩荡荡。江水以一种灰色的心情流淌。没有血色的江水。嫩江大桥横亘在江水之上,那铁轨,冷漠着天地之间发生着的一切。大桥那一端,敌意的氛围越来越浓重。张海鹏的军队打着前站,他的后面是日本人,狰狞的日本人。吞下东北,马占山是卡在日本人咽喉处的一根刺。这刺折磨着日本人。也积聚着日本人对他马占山的痛恨。只要能够坚持着,把这个齐齐哈尔守着,这根刺就会在日本人的咽喉处刺出炎症来,让日本想要嚣张出声音的时候就会生出难忍的痛苦。那南满铁路,是日本关东军借以在东北存在的主要口实;北满铁路,日本人早就盯视,如果北满铁路也是了日本人的,那么,日本人的军事存在早就向北方铺展过来了。是的,北满铁路,中苏共管,但是日本人就是沿着铁路向北方扑过来了。南满的日军军列此时就想着隆隆地驶过这嫩江大桥。心在隐隐作痛。"爆破吧!"他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他实在不忍心看到那爆破的场面,上车离去。但是,身后传来的爆破声仍然让他打了个冷战。心在痉挛。他的命令是:别损坏了桥墩,为了日后能够好修复。
  张海鹏所部在嫩江南岸铺展开。冬季还没有到来,他们需要解决渡河船只的问题。河南岸,一幢住房被北岸密切注意。那住房的旁边有一方磨盘,那住房已经有军人的身影。而且特别是,那磨盘已经有人站在了上边观察北方。布设地雷的时候,就有人说,如果敌人进攻的时候,这房子就很容易被做为前线指挥所。就有人说,如果军官想观察北方的话,就很容易站在那磨盘上观察。于是就精心地琢磨,设置了地雷。但是,那上边人影晃啊晃,就是没有爆炸声传来。难道地雷被清除了?但是,第二天,传来了爆炸声。后来得到消息:一个旅长被炸死!
  得到这消息的马占山,脸上也没有现出笑意。随着时间的推移,给日本人制造的疑惑,将不再发生作用。虽然那缓兵之计已经发生了作用,但是,并没有使大局发生什么变化。仍然是孤军奋战。锦州方面,未见攻势。消息总是国联在干预。而且还要派人到满洲来了解情况。但是,日本人停止行动了吗?只怕是,到时一切都已经晚啦。但是,为了那渺茫的希望,还得战斗。就当是赢得时间吧。
  出现日本工兵排雷。蝗虫一样地匍匐在中国的土地。
  牛庄,辽河上游商埠重镇。这的小吃闻名的是馅饼,陈延武就牛庄馅饼。这的酒是烧锅酒,陈延武就烫了壶烧锅。这一个年头寒意来得早啊,一进入十一月份,那冷就来了,小雪的节令还在前头呢,就刚刚小雪了一场。天蒙蒙,地沉沉,人灰灰的,衣衫灰,神色灰。你看那街上行走的人,多在肚囊前袖着手,搂着自己体内的那一点热乎。端起酒盅,哧溜,一口烧锅,一道滚烫自口而下抵达了你的肠胃,很舒服地熨烫了你一次。看临桌两汉子,就一碟黄豆,炒完的黄豆,还滚烫的时候,嗤啦,倒上酱油,倒的酱油很快被黄豆吸收,而后,填点葱花一拌,就是了一道菜,那俩汉子,就这一道菜,喝着烧锅,唠着嗑。陈延武就也添了那一道菜,就着那道菜,就着馅饼,更就着自己的心思,陈延武喝酒。
  临桌那哥俩的一个忽然屁股一欠,嘟地一个响屁。
  他的伙伴笑下。
  陈延武也笑下。但是,蓦地,他响起了一个人——东北军北大营驻军炮兵连连长桂大河。桂大河的家就在离这牛庄不远的海城。老北风在这辽河岸畔闹得太邪乎了,陈延武所在的步兵营奉令前来围剿,桂大河也率部随同,驻扎在海城。街上,陈延武遇见了桂大河,桂大河就拉着陈延武去了他的家。家中有父亲,母亲,一个弟弟。母亲赶紧炒菜,让大儿子和朋友喝酒,烧锅酒。想起桂大河,更是由于那屁。
  那是一次操练,而且还是旅长王以哲站在检阅台。哦,还是九一八之前不久的一次检阅。桂大河跑步到检阅台前,可是他丢下了一串屁,一串清晰的屁声,官兵忍不住发出笑声。
  王以哲强忍住笑,在桂大河刚刚打了个立正,还未及敬礼报告,王以哲喝问:"谁在打跑?"
  桂大河一怔,随即明白旅长是调侃呢,他高声:"报告,是属下放了几炮。"还故作严肃状。
  "目标在哪?"王以哲问。
  "正北方五公里处。"
  王以哲点头:"哦,是日本兵营哦。可是少帅严令避免与日军摩擦,你竟然胆敢违抗军令,如何处罚?"
  "操练结束,属下绕操场跑步……三圈!"
  "五圈!"
  "是,五圈!"
  操练结束之后,桂大河毫不含糊地绕操场跑步五圈。
  想起了桂大河,陈延武就决定往东拐一拐,去桂大河的家探一探桂大河有什么消息。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也决定去探一探。我的那些战友啊,你们今在何方?落了单的我啊,分明总是在空气中嗅到你们的气息。
  陈延武背着包袱往海城的方向走。那包袱中,叠着母亲给他做的棉袄棉裤。还是在夏日里的时候,前窗开着后窗开着,穿堂风中母亲一针一线就已经给大儿子准备了过冬穿的棉袄棉裤。棉袄棉裤本来儿子是发给的,但是,母亲说,发的那薄,还得是穿娘做的暖和。可是,我的战友们呢?如果你们还集结着,别说不会穿上娘做的棉袄棉裤,就是队伍上的棉袄棉裤你们能穿上吗?念及此,陈延武羞愧。为自己的脱离队伍而感到羞耻。那隐在东北大地的战友们在战斗。他们挥举着手中的枪在战斗。而我,却跑到了父母的羽翼之下蛰伏。就是此时,也是穿着母亲做的衣衫妥帖地走在这冷风习习的土地。阴云低垂,冷风习习,总是欲雪的样子。陈延武的步履甚至有些悲怆,悲怆地踉跄。
  一支队伍呼啦啦地自海城方向而来。要不是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你非得合计是土匪的队伍。灰突突的一支队伍,能有上千号人吧。都是寻常百姓的服饰。队首,挑着杆旗,白旗黑字,临近,总算看清了上边的字:东北民众自卫军。救国军是抗日的,那这自卫军是干啥的?而且还是在这日本人占领的区域光天化日。不是汉奸的队伍还能是啥?
  那大旗呼啦啦,甚至还舔了陈延武的脸颊下,像被狗的舌头舔了下,陈延武不由自主地就拿手揩抹脸颊,这时候,他看见了一高头大马,目光缘马而上,是一伟岸身躯,缘伟岸身躯而上,就——一怔,一张太熟悉的脸膛,泛白的脸膛,眉毛、胡须泛黄,戴顶礼帽。看得真切,那人便是——桂大河!
  桂大河的目光忽略着路侧的这一个,那目光,高瞻远瞩着,统率着这一路浩荡的人马他的目光咋能不高瞻远瞩。
  当那高头大马咔咔地将蹄音敲在身旁的时候,陈延武高声地叨咕:"王八披铠甲,愣充哪门子大元帅呢?"
  马上的人听着了,咋能听不到呢?人家分明就是让你听到的!桂大河勒住马缰,回头看,只看个人家的背影。
  "旅长,他骂你呢。"一士兵嚷。
  "哦,他骂我。"桂大河叨咕,笑下。觉得挺有意思,挺好玩。让马掉头撵了几步,再让马一掉头,和骂他的人来了个面对面,四目相对,陈延武轻蔑地笑,桂大河哈哈大笑:"我就核计了,啥人这么胆大!"赶紧下马。
  陈延武往队尾瞅了瞅,说:"一个团?这几日不见就团长了?"
  桂大河附陈延武耳:"说小啦,老子现在是旅长。"
  陈延武眯缝着眼睛打量桂大河,说:"嗯,官挺大。谁封的?"后来陈延武的眼神就不打量桂大河了,目光移开,但还是眯缝着,看天地间,昏暗着的天地间,心中悲怆。
  "老陈,别挖苦了,你这是咋回事?"
  陈延武转了头,目光再次在了桂大河的脸:"本来呢,想去趟海城,去探探一个王八羔子的消息,没想到,半路遇上了。"陈延武咧嘴苦笑。
  桂大河就知道了,陈延武去的是他桂大河的家。"老陈,要说的话实在太多,我瞅你现在这熊样,也满是谜团呢,跟我回去说,回去说。"他陪着笑脸,说。一指队列中的一士兵:"你,出列!"士兵出列,桂大河把马缰绳交给士兵:"替我把马牵回去!"他搂了下陈延武的肩,问:"你知道我在这?"
  陈延武冷笑:"若是知道你小子当了王八,我来做啥?"不叫桂大河搂自己的肩,距离了下。
  队伍呼啦啦地经过。骑马的军官经过时总要给旅长敬个礼,桂大河总要还礼。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丑陋。
  陈延武:我怎么凑到这么个人面前?
  桂大河:在这人的眼中我是个汉奸是个大汉奸呢!
  桂大河附陈延武耳:"老子放屁都是朝着日本人放的,你小子别他娘的不分好赖人!"
  想到桂大河的屁倒是让陈延武咧嘴一乐,可面对呼啦啦的队伍随即皱眉:"你这旅长谁封的?"
  呼啦啦的队伍过了,但是,呼啦啦的,一个连的士兵折回,连长:"报告,奉团长命令前来保护旅长。"
  桂大河还礼:"在后跟随,保持三十米距离!"
  桂大河以臂做了一个兜陈延武的动作:"我们边走边说。"向牛庄的方向走。
  "老陈,跟我干!"
  "你总得让我知道干什么,你总得让我知道你这旅长谁封的!"
  "凌印青。你肯定还要问,装备哪来的?日本人给的!"
  陈延武就呼啦想起,在父亲拿回家的《盛京时报》上看到过这凌逆的消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先前因受杨宇霆牵连,在东北军中丢了官。九一八事变发生之后,目睹东北时局动荡,凌印青挺身而出,号令各方团结起来,保卫家乡平安,剪除动乱根源,就东北民众自卫军总司令了。谁都看得明白,是日本人羽翼下的总司令。
  "这枪口的目标在哪?"陈延武问,想着检阅台上王以哲旅长向屁声连天的桂大河的一问。
  桂大河回头瞧了瞧身后跟随的属下,他们保持着三十米的距离,他说:"你想叫他们往哪瞄准?"
  已经不光想到桂大河的屁了,更多的是想到北大营的炮火中桂大河向日本人开炮。没有谁命令他向日本人开炮,而且有的命令是忍耐,但是,他向日本人开炮,眼中都喷火。"我叫他们向哪瞄准就能向哪瞄准?"陈延武叫板。
  桂大河微笑:"嗯。"
  "那就带上我一个吧!"
  "一块干!"桂大河搂了陈延武的肩。"我得先领你见一个人,一个老熟人啊,你一定要恭敬一点地见他,——这一点非常重要。你一恭敬这人就迷糊,一迷糊事就好办。"
  "哦。"陈延武迷惑。
  "这人便是——仓冈繁太郎。"
  "这厮咋跑这来了?"陈延武吃了一惊。
  这厮,奉天讲武堂的教官。东北军有日本人做着军事顾问,奉天讲武堂呢,有日本人做着教官。这厮教授的是兵器的科目。教的年头还挺悠久了呢。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毕业生,进入了日本关东军,被派到了奉天讲武堂。个头不高,敦敦实实,但是老相,那张脸总像没洗干净似的,总像沾着土灰似的,还胡子拉碴的,胡子还不是就黑,泛黄,跟眉毛一起泛黄。不过讲起课来可是眉飞色舞,中国话越说越溜,就连骂人都中国的骂法:妈拉个巴子的,王八羔子,鳖犊子。而不是八格牙路。
  陈延武也奉天讲武堂毕业的。晚桂大河一级。桂大河在讲武堂的时候,也有光辉事迹传诵。桂大河学的是炮兵科。实弹考核,桂大河发了一炮,吊高了,炮弹就落得近了,在不远的一块菜地里爆炸,突然,在炸弹爆炸的地方的近旁站出一个人来,就在那站着,傻傻地望过来。是不是把人炸着了?就有人赶紧跑过去看,结果那人倒是身上没缺什么,哭唧唧对跑来的人说:"我不是就想偷几颗白菜嘛,也犯不着拿炮轰我啊!"跑去的人回来跟大伙学,学员们乐翻了天,仓冈繁太郎嘎嘎地,差一点笑抽,直拍桂大河的肩:"你的,厉害,厉害,目标的,准确,准确!"
  "这厮其实就一日本特务!现在他是凌印青的军事顾问。他的上司就是关东军奉天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我得带你先见仓冈繁太郎,免得别人报信了,那不被动了嘛。你一定要有一种去见恩师的感觉,那鬼子特认这个。"这最后一句,桂大河压低了声音,说完还回头瞅了瞅身后的队伍。表面上汉奸着,嘴里却冒出了"鬼子"俩字,咋能不小心下?北风早把他的话语声扬洒在前方,要南风还真能把他的话语声刮到身后跟随的队伍那。
  司令部设在了一座道观。这牛庄,有庙,有庵,有观,凌印青占了一座道观。门前能有一个排的人站岗,大门左侧一横排,右侧一横排,持枪而立。
  "通报凌长官,第三旅旅长桂大河求见。"桂大河一副长官派头。
  片刻,通报的士兵回来传信:"总司令有请!"
  庭院中,房屋的前面全是站岗的士兵,而且密集着,差不多得有一个连。这汉奸也做得不容易呢。
  桂大河让陈延武在外面稍候,一个人进去了。
  本来桂大河统率的第三旅是在海城驻防的,第一旅在牛庄驻防,结果桂大河得到命令和第一旅换防。第一旅呢,也不去海城了,到大洼方向的一个村庄驻防,和第三旅遥相呼应,和牛庄驻军形成三角阵势。如此,桂大河的旅成凌印青的近卫军了,被做为了心腹。叫的是旅,其实一个旅的兵力就一千多人。凌印青不断地招兵买马,忽悠到了三千多人,也是了不得的兵力了。日本人下着本钱。
  陈延武已经相信桂大河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已经觉得要不把这一支汉奸队伍搞掉,将来的危害可就不知道有多大了。
  "总司令召见陈长官!"传令。
  陈延武本能地肃然了下,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装扮,自嘲:就这熊样还长官!昂首挺胸而入,立即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不等桂大河介绍,咔地立正,朗声:"讲武堂毕业生陈延武前来投奔恩师!"
  仓冈繁太郎那总是如同满是灰尘的脸荡漾着喜悦,眯缝着眼睛打量先前的弟子,还绕着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最后停在陈延武面前,颔首说:"好的,好的,我的是如虎添翼,凌总司令是如虎添翼,咱们的队伍如虎添翼!我的以关东军的名义,奖赏你五百大洋!传小泉中子!"
  "学生未建功勋,不敢受奖。"陈延武高声。
  "你的投奔,就该受到奖赏,大大的奖赏。当此动乱之时,你,能投奔于此,为重建满洲而搏杀,足见你是一个有头脑的军人。关东军将格外器重这样的军人的。"仓冈繁太郎烟袋锅在手,不时吸口,烟嘴润润的。中国的东北,陶冶了这厮。
  一日本军人进入。
  "取五百大洋,奖赏这位归顺的东北军军官!"仓冈繁太郎说。
  日本军人领命而去。
  其实陈延武早已经注意了另一身着长黑皮衣的汉子,特别注意到了他的秃顶,一绺头发努力地扬了上去,徒然地遮掩。那厮堆笑地注目着师生的团聚。
  "陈延武,我想我该把我们的总司令介绍给你了。我们的总司令凌印青想当初在东北军中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只是后来遭遇排挤了。"仓冈繁太郎介绍。
  "总司令!"陈延武咔地立正,敬礼。
  凌印青:"我委任你为东北国民自卫军第三旅参谋长!"
  "多谢总司令重用!"陈延武高声。
  凌印青:"将第三旅调防,是仓冈繁顾问的意见,顾问是将这个旅当作近卫旅调往此地。当此动乱之际,我们的司令部是需要绝对安全的,仓冈繁总顾问所带领的关东军顾问团是需要绝对安全的!"
  五百大洋送进。
  第三旅驻扎在学校。老师和学生被撵了出去。这学校是有围墙的,一下子倒也像了兵营。
  星空之下,桂大河、陈延武漫步操场,桂大河说:"乱世出英雄啊,俺忽然就旅长了,你忽然就旅参谋长了。凌印青呢,忽然就总司令。我猜想啊,这人没准想成东北第二个张大帅呢。老陈啊,别以为我是个官迷啊,可如果不把人马抓在手里,也只能是徒然地热血沸腾。"
  "可我真的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桂大河歪着头看着陈延武笑,看了阵笑了阵,说:"你会知道的。准定是过瘾的。"
  继续溜达。
  桂大河:"先前这牛庄驻扎有日军的一个中队,凌印青扯起了旗帜后,鬼子就调往田庄台了。"
  等于告诉陈延武:其实这里可以说是他桂大河掌控。
  司令部传令:有请旅长、参谋长。
  仓冈繁太郎:"我一直盘算着将老北风的队伍拉过来。土肥原贤二机关长曾经派人与老北风联系,只是因为老北风提出的条件过高,以至于关东军无法下决心。我得到情报,锦州方面也在打老北风的主意,但是遭到老北风的拒绝,我就更加想要拉这支队伍了。因此,我要立即派人与他们接洽。就派中国人去接洽。派日本人去接洽,老北风那,感情上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如果他愿意,立即就是东北国民自卫军第四旅旅长!而且可以得到枪支五百,子弹一万发。"
  凌印青:"我和仓冈繁总顾问计议此事,觉得不能派过于低级的军官前往。"
  "如果总司令不疑忌属下,属下原往。"陈延武挺胸。
  凌印青眯缝着眼睛打量陈延武。
  桂大河点头:"可以。"
  凌印青拿下披在身上的皮衣,扔向陈延武:"旅参谋长能就你这个样子吗?这皮衣归你了!"
  仓冈繁太郎:"还有皮靴,一定要穿皮靴,走路咔咔的,那才是军人的风度。"
  桂大河:"哦,皮靴就可以穿我的。"
  陈延武:"明天买,我那有奖的五百大洋呢。"
  陈延武就和桂大河睡在了一屋。桂大河办公、睡觉都在了一屋。那是一间先前老师办公的屋。给陈延武临时搭了铺。
  屋内生着站炉子,挺暖和。
  挺暖和中陈延武做了一个特荒诞的梦。梦到了一特丑的女人,那个丑啊,满脸的麻子,像似满脸的苍蝇屎,那眼睛那个小啊,还眯着,也就一条线。而且那女人好像就是自己!那女人像着仓冈繁太郎一笑,仓冈繁太郎肝胆具裂当即归西;向着众多的日本人呲牙一笑,那日本人,哇啦哇啦或当即倒下或当即狂逃。睁眼醒来,屋内的电灯亮着,外面的天色还黑着,桂大河睡得呼呼的。
  早饭后,桂大河领陈延武逛集市,试穿合适了,直接就将皮靴穿上了,先前娘做的布鞋就捏在手中。脑袋上还啥没有,桂大河说,得弄顶帽子。买了顶黑礼帽扣上了。当时人就不一样了,透着一股子威风。
  马蹄得得。两匹快马奔西而去。陈延武和专门从奉天赶来的一日本特务上路。曾经陪同川岛芳子见过老北风的日本特务,叫松本什么的。
  马蹄得得,三匹快马上路。夜幕时分上的路。多了与营口相对的辽河北岸河北街馄饨馆罗圈腿掌柜。
  天阴沉,风有些湿润,欲雪的天气。夜黑呀,只眼前的路能够模糊地看到些,你还得俯身看,瞪着眼睛看。
  时而小路,时而野地。
  忽然,面前就燃起了堆篝火,在一片坟茔地中间就燃起了堆篝火,篝火明亮出一位老者,而他的身后,他的两侧,隐约着持枪的人。
  "老当家的,我把要见您的人给您带来了。"罗圈腿下马。
  陈延武、松本下马。
  陈延武上前抱拳道:"东北国民自卫军第三旅参谋长陈延武拜见前辈。"
  "哦。何事劳驾?"老北风的眼睛凌厉地望陈延武。当然已经认出松本。但是如同没有认出,如同就没松本在。心里的话:"吓,到底等来了!"
  "如果前辈肯屈驾,便是东北国民自卫军第四旅的旅长!"
  "妈拉个巴子的,人家锦州那头还让我当司令呢!"北风冷笑。
  "那只是个虚的,想必老当家的知道,我们总司令的后台是什么人了。如果老当家的愿意做这个旅长,接受我们总司令的统率,立即就可以得到五百条快抢,一万发子弹。"
  "慢着慢着,这先前还是一千条快抢呢,咋还五百啦?"
  "如果大当家的人马扩充得快,这军火嘛,可以随时再补充。"
  老北风缓缓点头。其实在高鹏振游说老北风接受锦州方面统辖遭到拒绝离开之后,老北风随即秘密派人带信给高鹏振,意思是:日本人不是满哪找汉奸吗?他何不白捞它一批军火!就这么着,和高鹏振,和锦州方面已经默契。"你说的倒也是。我琢磨琢磨。我要是愿意了,咋个联系法?"老北风问。
  "到牛庄找我,第三旅参谋长陈延武。"
  老北风的手示意着,示意陈延武再近前些,示意随他在篝火前坐下。
  在篝火前二人席地而坐。
  "没那么复杂的,这东北军是俺的仇人,俺可不敢相信他们。要傍咱也得傍个肩膀头结实的。咱俩商量商量细节吧。牛庄,我是可以亲自去的,也算是表一表我的诚意。要不,都小心着,怕被烫着,那交道咋打?"老北风笑吟吟。
  陈延武示意那日本特务在篝火前坐下。
  松本为难了下,跪了下来,其实在他们日本人那,无非就是把腿垫在了屁股地下。但是,在中国人这,叫跪。位卑的,在尊者面前要跪;表示屈服的,要跪。
  老北风像变戏法似的忽然已经是长杆的烟袋锅在手,腰间一摸,就烟袋在手,烟锅往烟袋里一捅,一扭,在外面摁了摁,抽出,烟锅往篝火那一凑,这边吧咂吸了口,烟就点燃了。他笑吟吟地看着日本特务的跪,心说:"你们小日本,就该给咱中国人下跪请罪!"
  "松本君,枪支弹药什么时候可准备好?"陈延武问。
  "随时。"
  "那老当家的若是现在就随我们前往牛庄,能拿到吗?"
  "后天。后天一定会准备好。"
  "后天的下午或者晚上,老当家的可以前往牛庄商谈具体事宜。"陈延武拿眼神询问:行不?
  老北风前往牛庄的那一天,中午一过,阴了好几天的天啊,总算飘起了雪,细碎的雪花,没风,天地间那个静啊。夜色也飘落了,也层层叠叠了。
  桂大河、陈延武、松本呆在司令部,呆了一天了,等候着北风的消息。陪着仓冈繁太郎和凌印青等候北风的消息。回到牛庄,松本就在电话中将会晤老北风的情况向土肥原贤二做了汇报,土肥原贤二请示了板垣征四郎,就在板垣那,将事决定了下来。这种事肯定要经过本庄司令官的,那就是板垣的事了。军火很快就用卡车运到了牛庄。越等越躁。都等到天黑了,更躁。都犯嘀咕呢。
  "老北风的,不会有什么变化?"仓冈繁太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这老东西是不是也怕着了咱们的道啊?"凌印青叨咕。
  "如果不有所安排,老北风这人不会轻易赴这个约。"桂大河说。
  通报:"老北风抵达西城门,带了几十号人,还有两挂胶皮轱辘大车,要求派一位旅长以上的人陪同入城。"
  "可以理解的要求,可以理解的要求。"仓冈繁太郎兴奋。
  总司令望向桂大河。
  "我代总司令前去迎接。"桂大河说。
  "我可陪同。"松本说。究竟也是和北风打过两次照面的人,何况他必须对土肥原贤二机关长负责,对关东军负责。也许,大功一件。
  "旅长可要当心。"陈延武说,目光直视桂大河。
  "这,对于北风是龙潭虎穴,要怕的是人家。"桂大河淡然一笑,摆手招呼松本出发。
  仓冈繁眯缝着眼睛望陈延武,挑大拇指:"你的,功劳大大的!"
  "嗯,我在考虑让你做本司令的参谋!"凌印青说。"东北军有许多残部,你可以联络他们前来投奔。"
  "是的是的。"仓冈繁兴奋。
  "延武定竭尽所能!"陈延武的手可在痒着呢,有着掏枪的渴望。
  一辆轿车奔往西城门。那是凌印青的专车,此时坐的是桂大河和松本。
  城门洞开,风雪中老北风与他的随从乘马而立。
  桂大河、松本下车,松本上前道:"老当家的,桂旅长代总司令前来迎接您的到来。"
  "拜会老当家。"桂大河抱拳。
  老北风下马。向桂旅长抱拳,向松本抱拳。
  "前辈,请。"松本拉开车门。
  随着夜的飘落,北风就起了,嗖嗖的。老北风微微一笑,指了指身边马上的两位手下:"你,你,去过一过坐洋车的瘾吧。桂旅长,我们就一同乘马而行吧。"
  "好的。"桂大河上马。
  "好的。"松本上马。
  队伍进城。
  司令部大院,凌印青、仓冈繁、陈延武等迎出。
  桂大河介绍双方。
  仓冈繁:"老英雄!老英雄!"
  凌印青:"久仰!久仰!"
  老北风:"幸会!幸会!"
  仓冈繁:"快快的,屋里的请。"
  老北风就要迈门槛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将羊皮大衣一敞怀,现出别在腰际的双枪:"我的枪需要缴下吧?"
  仓冈繁一怔。
  凌印青:"老英雄诚意而来,岂敢有不信任之理。"
  但是,老北风的手下跟进了五位。
  凌印青皱眉。
  仓冈繁心惊。
  老北风:"这五位兄弟就俺跟女人睡觉的时候不能看着俺。"
  凌印青、仓冈繁等笑。
  屋内已经摆上了一桌酒席。
  凌印青:"我们是要庆贺一下的,庆贺我们的携手。有些事情我们是可以边喝边谈的。"
  仓冈繁:"是的,是的。"
  老北风大模大样在席前坐下,微微一笑:"总司令,仓冈繁阁下,我备下了一道菜,你们是必须吃的。"腰际的两支短枪就拍到了桌上。
  刚刚坐下的凌印青、仓冈繁、松本跳了起来,松本便欲掏枪,陈延武的短枪抵在了松本的脑门。
  凌印青的目光和桂大河鄙夷、厌恶的目光相遇,咆哮:"桂大河,你要造反?"
  老北风一摆手,他的五员虎将扑了上来,将凌印青、仓冈繁拿下。
  桂大河奔出屋,向院落中侍卫的属下喊:"把所有的鬼子给我拿下!"
  士兵们就扑向了其他的屋,窗棂破碎,一个鬼子跃出,在地上打了个滚,一把战刀在手,双手握着战刀刚摆好一个准备搏杀的姿势,陈延武的枪挥起了,但是,两声枪响,那枪声不是他发出的,鬼子向后仰倒,陈延武看到老北风双枪在手,向他微笑,说:"陈参谋长,老夫抢功啦!"
  片刻,一个一个的日本人就被淘弄出了来,有的还只穿着内裤呢,敢情是发生着变故的时候人还在睡梦中呢。
  十几个鬼子和凌印青被堆在了当院。
  "桂旅长,这他娘的才叫兵不血刃呢。"老北风不知道啥时候又长烟袋锅在手了,吧咂抽了口,说。
  "八格牙路!"仓冈繁咬牙切齿。
  临撤退的时候,一位手下向桂大河说:"旅长,这道观就点了吧。"
  桂大河:"凌印青目中无道,咱们可不能,还是就给道士们留着吧。"
  两挂马车装了俘虏,给老北风备下的枪支弹药只好就人拿了。桂大河的队伍和老北风的队伍向西行进在风雪之中。
  "我总算找到真抗日的队伍了。"马上,陈延武向桂大河说。
  是夜,黄显声亲率骑兵队将凌印青东北国民自卫军的第一旅包围、缴械,当然,在内应的配合之下;高鹏振的队伍将第二旅包围、缴械,当然是在内应的配合之下。只发生了很小的冲突,几个铁杆要做汉奸的被击毙。
  次日,在老北风的营盘前,凌印青及那些个日本顾问们被枪决,被老北风的手下枪决。老北风的人马全部集合在刑场。
  而后老北风向着他的队伍讲话:"在这枪决这些个鬼子,还有汉奸,是我要求的,我北风就是要向东北的老少爷们表示个态度,坚决和鬼子干到底的态度!就是要让日本鬼子知道知道,咱东北还是有血性的人在的!让国民政府知道,这块土地上的爷们是有血性的!我们与小鬼子的较量打今儿个起,开始啦!"
  抗日义勇军
  锦州,桂大河再操本行:为炮兵团团长。
  黄显声长官公署的牌子是:东北抗日义勇军司令部。总司令就他。
  黄显声授命陈延武:"你以义勇军司令部参谋的名义,联络滞留在东北的东北军各部,联络所有能够抗日的武装,进行抗日活动。直接归属义勇军司令部的统辖。"后来,黄显声望向了悬挂的地图:"此次铲除凌印青,当对日军有所牵制,缓解下北方马占山的压力。"
  簧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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