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盘婆婆丁炒鸡蛋

　　一盘婆婆丁炒鸡蛋
　　同学聚会，毕业十几二十年了，叙旧是免不了的。因为没有新，只有旧，又是旧了那么久的，能够想起来的事，即使是添油加醋，也不过是篇看几眼就收尾的小小说。
　　而这篇小小说，抒情又占了很大的一笔，所以阅读起来，因为故事性不强，向前推进的可能不大，因此场面总是出现停顿、冷场。毕竟，同学当中还是有一些不擅抒情的人，他们的沉默使得轮番发言的过程出现冷场，也属于情理之中的事。
　　这种略显生硬的场景还让我联想某些大投入的电影，过分地抒情，有失前瞻不说，还让投资人的钱打了水漂。而买票入场的观众，唯一得以补偿的，是可以在吹着空调的、豪华、舒适的电影院里睡上一觉。
　　同学聚会有时候也有拍大制作的抒情电影之嫌，好在坑的都是自己，没有纠纷不说，且是自觉自愿的。至于区别呢，还是有的。电影院里观众盯着的是屏幕，同学会里，是人盯着人。这有点不好办，同学聚会的情景不似电影，情节是设定好的，无数的未知就预示着可能演不下去。
　　好在，还有主持人呢。主持人像学生时代的班主任老师，能掌控气氛，也能把握全局。同学们不再说在一起的那几年，开始说之后不在一起的那几十年。从时间上看，几十年比几年从内容上就丰富好多好多。
　　有人起头，从第一个开始，把分开以后的人生像讲故事一样讲出来。赶上发挥好的，就是一场精彩的独角戏，遇上言语木讷的人，就令场面有了起伏，别人一讲个半小时，他三言两语就完事了。我们的班主任老师都出来调侃，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作文也是这样写的啊。
　　故事不能讲了，那就讲国家，讲国泰民安，讲风调雨顺，讲＂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这些也讲腻歪了，就对着什么讲什么。当然，不讲面对的人了，对象换成天空、大地，河流，多少都是受过教育的人，即使有偏差，也不过是角度不同，没啥质的区别。
　　中间自然也会穿插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吹牛。不过，也没有人较真，是不是真牛。有一点从始至终都是不会变的，就是大家亲，怎么那么亲，像原生家庭的那种亲，不是自选的，是注定的，人生有限的好年华中，有那么几年是在一起度过的，好赖都分不开，能不亲吗。
　　而且，大家能在一起的时间有限，天南地北，都是穿越时空而来，即使有了乏味的感觉，大眼瞪小眼，话都说到语无伦次、言不由衷了，还是想呆在一起，哪怕无话可说了，看天、看地、看斜阳，都要一起看。
　　也有不一样的人。这样的人通常不怎么合群，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当他是空气吧，他又把空气挤出去一块。当时给我深刻印象的一个女生，一直在我的视线之内移动。这个女生上学的时候话就少，现在一样也是给聚会中造成冷场的一个。她始终安静，不怎么往人堆里钻。
　　那日在山里，我一直盯着她。别人都在有说有笑玩得开心的时候，她悄悄地离开，走到一处青草茂盛的地方，开始弯腰采着什么。而且一直采，身体弯下去、直起来，再弯下去。我好奇她在干什么，因为远，看不出究竟。下山时，她也是走在最后。那日的晚餐，餐桌上多一道婆婆丁炒鸡蛋。有同学道出了那道菜的来历，好多从城里来的同学边吃边啧啧称奇。那天晚上，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那道菜吃得最空。
　　聚会之后，好多同学念起来，不自觉地会提起一些事，其中提得最多的是那盘婆婆丁炒鸡蛋，并约好以后有机会还会回去吃。感觉，一场纷纷扰扰的同学会，期间不乏慷慨激昂的高光时刻，都落花流水一般地从记忆中散去，唯一印象深刻的，记忆犹新的，却是一盘婆婆丁炒鸡蛋。我也一样，想吃的同时，也连带着想想那个处世安静的女生，想知道那么安静的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