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玉米的疼（外二章）

　　玉米的疼（外二章）
　　一个闻着土香长大的朋友和我说，她听得见玉米拔节的声音。我奇怪，她把玉米的成长形容成＂拔＂。我说，那会是很疼的感觉吧。她说，你以为，只有你知道疼啊。
　　想一想，我的疼和玉米的疼，其实是一样的。
　　潜意识里，我总以为幸福只要有个肩膀托住我就够了。有一天，不小心头从那个肩膀上掉下来，撞在墙上，结果很长时间没有方向感了。
　　那个肩膀没有对我说什么，还是自顾自地走着自己的路。他闲下来的时候，还会拉着你，情意绵绵地说，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头还在隐隐作痛。我恍惚地看着他，很小心地挨上去，发现自己的脖子硬了许多。
　　我把目光转开，然后习惯一个人走路。朝天的大路、辽远的长空，他们和我的婚姻共同成了我的生活。
　　然后，那个肩膀递过来的时候，我才觉得，这已经是一种相互的支撑了。
　　例 行 快 乐
　　夜里睡得晚，早晨照例早起。
　　几个电话要打，振铃过去，一路上像捡豆一样，凑起我们这一箩筐，打着哈欠向郊外公路出发。
　　雾好大，十步之外不见人影。知有＂云深不知处＂的说法，雾要深了，只觉得怪吓人的。
　　上了公路，前面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紧赶慢赶的，放牛的先生还是走到了我们的前面。牛迈着悠然的脚步，让人觉得日子天天都在重复，我们不过是例行快乐而已。
　　说到快乐，这只是一个知足的说法。我们当中多是从事经营业的，大的、小的，都有交道要打，难免烦恼产生。晨练只需有个好体力了，即使没有，也能练出来。
　　住的那条街也要有上千人口，能像我们这样出来的就那么几泼人，人少一些好，可以尽情地放松自己，跑一身透汗，喊一通嗓子，南腔北调的，调跑了也没人捡。
　　天天都会遇见一些老朋友，来回间打声招呼。偶尔来张生面孔，我们会说长道短、品头论足。有什么关系呢？长嘴了，总要说话的，要不，闲着也是闲着，又没有恶意。
　　还会有那样的男人，提着一只脚在我们的面前炼杂技，我们中漂亮的女士会很不客气地说：哟，什么鸟来了。
　　山里真正的鸟很多，吱吱喳喳的，城市极少听到这么动听的音乐了。和山住得近的人很富有的，就像我们这些每天例行快乐的人。
　　门前有棵树
　　过了晌午，太阳才会直直地照进院落。
　　一间大房子，两个门，母亲开东边的门，我开西边的门。树在东边的门前，一二十米高的样子。树龄二十几年了，搬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了，盖新房子的时候故意留下来，一直到今日。
　　每天在树下生活，春天看着它发芽，夏天听小鸟吱吱地叫，秋天要打扫它落下来的叶子，冬天时瘦瘦的样子就想抱抱它。
　　夏天的时候是最好的了，不管多毒的太阳，都可以呆在树阴下，洗衣服、择菜、侍弄阶前的花。偶有街坊、朋友到访，搬个小凳子，坐在阴凉地儿里，再有一壶清茶，浅斟慢饮，说不出的惬意。家里有棵树，多好啊。
　　一天之中，我有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房间里看书写字，抬头便是树影婆娑。累了出来溜达，母亲通常都在树阴下忙碌，看家护院，也像在守着我。母亲一天天地不闲着，摸摸这，收拾收拾哪儿，屋里外头地走，电视开着，就是听个动静。母亲觉得我在房间里呆久了，就过来窗前嘟囔，总憋在房间里会憋出毛病来的。我应和着，手边有事挤着，光说不动地方，悠呼着，小半天过去了。我知道，母亲是希望我和她一块坐坐的，说说话，家长里短的，消磨消磨时间。我也觉得，应该出去和母亲坐上一会儿。
　　坐上一会儿真的挺好的，辛苦半生的母亲老了，头发白了，眼睛花了，走路慢了，母亲已经愿意回忆了，我也愿意听母亲说起旧事，体会旧事里的母亲的酸甜苦辣。
　　心中常常下意识地假设，年迈的母亲不会永远呆在树阴下，真有那么一天，这台阶、这树下，只剩下我独坐，时光会从心间过去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