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三月末,十九岁的北京知青周京生和十多名同学,还有其他知青一起乘坐知青专列,从祖国的首都北京来到了西安,然后又乘坐汽车换乘毛驴车,到达了陕北的杨塬大队,北京来的十多名知青被分派到了杨塬大队来插队落户。 知青们当年住过的窑洞(资料图片) 周京生是六八届高中毕业生,和他一同来插队落户的十二名北京知青,有五名女知青,还有七名男知青,其中三名男生和周京生是同班同学,另外四名男知青都是初中毕业生。那五名女知青有两名高中毕业生,一名叫李雨荷,十九岁。另一名也是十九岁,她叫刘娟。另外三名女知青都是初中毕业。 杨塬大队是陕北比较偏僻落后的一个小村庄,全大队就有五十一户人家,总共二百人,当时社员们的生活水平很差。这个大队原来有两个生产互助小组,大炼钢铁那年,两个生产互助组合为一个生产队,大队书记杨庆贤兼任生产队长,队里还有一名保管和一名会计,队班子成员就这三人。 一个小小的生产队突然来了十三名北京知青,队里的社员们都觉得不可思议,这里的粮食产量原本就少,一下子增加十三个年轻人来这里吃饭,大家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其实,北京来的这十三名知青,原本要分到杨家湾大队的,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竟然把他们的户口迁到了杨塬大队。户口既然迁过来了,只能将错就错,公社知青办就把这十三名知青分派到了杨塬大队。好在知青们第一年由国家统一发放国库粮,第一年的吃饭问题没有困难。 来到杨塬大队,杨庆贤杨书记直接把十三名知青安排在了原来第二生产小组空闲出来的那两栋破窑洞里,算作一个知青集体户,让周京生担任户长,还安排自己的大女子杨秋兰为知青们做饭。 三月末的陕北土地刚刚开化,春耕备耕正在准备阶段,还算不上农忙。安顿好知青们的生活,杨支书就亲自带领知青们在村子周边转了一大圈,跟知青们详细介绍了杨塬大队的具体位置和耕地情况,还领大家到村子东边的两条山沟里看了看。 杨塬大队的人口虽然不多,可耕地面积并不少,人均耕地比其他大队差不多能多一半,只是这里的耕地多为坡地,沟沟壑壑纵横交错,几乎没有一块平整的土地。五十户人家的村子散布在长长的泄洪沟沟坡上,数条崎岖蜿蜒的泄洪沟就如并驾齐驱的马群,消失在遥远的尽头。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条沟沟壑壑?这么多耕地为什么被毁成这样?假设这些沟沟壑壑都被填平变成平坦的耕地,这里的粮食产量得翻几倍啊?一系列问题在周京生脑海里写满了问号。 看着村子东方那座长满荆棘的荒山,看看那两个空旷的山谷,再看看这沟沟壑壑,周京生不解地问杨书记:"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沟沟壑壑?这里一年四季雨水很充沛吗?这样的耕地也不方便耕种呀。""从我记事起这里就是这样,为什么有这么多沟沟壑壑我也不知道。这里平日里干旱少雨,社员们吃水都是难题。可每到雨季,那两个山谷里雨水都集中到一起,山洪就会爆发,川道里种了庄稼也会被山洪冲走,白瞎了这片土地。"杨书记苦笑着说。 听了杨书记的话,再看看东边那两条山谷,周京生在不停地思考:怎样才能改变这里的耕地状况?怎样才能改变山洪流向?怎样才能让这里的沟沟壑壑变成平坦的耕地? 到了四月中旬,陕北的春耕春播农忙季节开始了,挑粪抬筐,拉犁耕地等这些繁重的农活可把这十三名北京知青累坏了,那几名女知青都累哭了好几次。好在知青集体户里有杨秋兰帮忙做饭,要不然,他们连饭也吃不上了。 经历过了春耕春播和忙碌的夏收,周京生他们渐渐适应了陕北艰苦的生活,也不觉得劳动有那么苦累了。可看看陕北恶劣的自然环境,再想想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十几名北京知青还是很迷茫,当初高喊口号扎根农村一辈子的高涨热情已经荡然无存了。 自从跟着杨支书查看了村子东边的地形地貌,那两条山谷和沟沟壑壑不平整的土地都深深印在了周京生的脑海里,他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怎样才能让这里的耕地多打粮食。周京生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集体户的知青们,十几个年轻人都赞同周京生的大胆设想。 当年秋收结束后,周京生和几名知青一起去了一趟县城,在县里弄到了几本有关兴修水利、修建水库和治理洪水的书籍,他们还到水利部门请教了一些陕北水土流失问题的治理措施。 在县城回来后,知青们又到村东的两个山谷和耕地上查看了两次,还拿纸笔绘制了图纸。十几名北京知青翻看了水利建设的相关资料,写出了筑坝拦水蓄水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大家拿着绘制的图纸和那几本从县城买来的书籍还有可行性研究报告,找到了杨支书。 听了周京生和几名知青的想法,杨支书也觉得可行,他赶忙把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社员都叫到他家,把知青们的想法告诉了大家。没料想,几位老社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竟然没有一个人赞同,他们说年轻后生想法太幼稚,这事根本干不成。山洪那么凶猛,筑坝根本就拦不住山洪,干这样的事情只会劳民伤财,瞎子点灯白费蜡。 社员大会(资料图片,来自网络) 虽然得到了老社员们的反对,可知青们和杨支书并没气馁,他们觉得这个事情能成。第二天一大早,杨支书就把全队社员们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社员大会,让社员们举手表决在村东筑坝拦水和修改泄洪沟的事情。结果,一半社员支持,一半社员反对,弄的杨支书左右为难。 开罢社员大会以后,周京生他们和杨支书又坐在一起研究筑坝拦水的事情,他们觉得东山上有石头,北边那条山谷狭长,坡度平缓,在沟口筑一条土石围堰,土石量也不是很大。尽量把围堰加宽夯实,在一侧流出溢洪口和放水闸,单凭这一条山沟的山洪不会把围堰冲垮。拦住了一条山谷的山洪,另一条山谷的山洪势头就减弱了一半,再在泄洪沟下游筑一道拦水坝,抬高泄洪沟下游的水位,让被山洪冲刷下来的泥土淤平泄洪沟。到那时,数条泄洪沟都被淤积成川地,留下一条泄洪沟排放山洪。到了旱季,被拦在山谷里的山洪水就派上用场了。 觉得这个问题把握性很大,杨支书就带着周京生和另两名知青去了公社。没想到公社书记对这事非常重视,也特别感兴趣,他当即就让司机发动吉普车,亲自来到杨塬大队查看地形。在现场,公社书记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全力支持杨塬大队筑坝拦水,修建水库,造福一方。 当年冬季,轰轰烈烈的筑坝拦水工程在杨塬大队动工了,公社动员了其他大队社员义务出民工两千多人次,还把公社那台东方红履带式拖拉机派到了施工现场。 经过一个冬春的苦干,在其他大队社员们的无私帮助下,一条二百米长的拦水围堰顺利完工。经过一个雨季的检验,到了冬季,社员们又对拦水围堰进行了加固和漏水处理,排除了潜在风险,确保拦水围堰万无一失。 一九七一年的雨季,这条拦水围堰发挥了重要作用,下游泄洪沟的水势平稳了很多。看到了这样的喜人局面,杨塬大队当初反对筑坝拦水的社员们都不好意思了。 一九七一年的冬季,杨塬大队的社员们按照北京知青的设想,又在那条最宽的泄洪沟下游筑起了一道拦水坝,把山洪和淤泥拦在了泄洪沟里。可能是坝基不牢或是其他原因,这道拦水坝在一九七二年雨季结束时发生了溃坝,虽没造成人员伤亡,可社员们一个冬季的劳动付出全都打了水漂。对此,周京生和知青们都感到很愧疚。 一九七二年的秋天,有两名男知青应征入伍离开了杨塬大队,一名女知青被推荐上了大学。周京生原本可以去上大学的,可他心里放不下杨塬大队的水利建设,他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了李雨荷。 第二年冬季,杨支书继续带领全队的社员群众在泄洪沟的下游修筑拦水坝。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筑坝加宽了坝基,夯实了土层,降低了拦水坝的高度,在坝顶铺设了石板,山洪凶猛时可以漫坝溢出,确保拦水坝不被冲垮。一九七三年的山洪过后,拦水坝安然无恙,泄洪沟的淤泥抬高了三米多,几乎快把泄洪沟淤平了。 资料图片,来自网络 到了一九七五年,原来的那几条泄洪沟就剩下了一条,其他的泄洪沟都淤积成了上好的川地。春夏时节,这些川地也不怕少雨干旱了,村东拦在山谷里的山洪已经发挥作用了。七五年的夏粮和秋粮,杨塬大队都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大丰收。周京生还有一个更大的愿望,他想在另一条山沟的沟口也修筑一条拦水坝,雨季能把山洪拦在山谷里,不让它肆虐,干旱的时候让它发挥作用。可就在那年秋后,周京生和刘娟一起离开了杨塬大队,他俩同时被推荐进了同一所大学。 周京生离开杨塬大队那天,杨支书23岁的闺女杨秋兰哭着把周京生和刘娟送到了村口,她已经深深爱上了周京生。可自己是个农村女子,又没有多少文化,她一直也没敢向周京生表白。到了23岁还没结婚,杨秋兰已经属于大龄女子了,因为她心里一直暗恋着周京生,所以一直也没相看对象。 二〇一〇年夏天,在水利部门工作了三十年的周京生退休了,他和爱人刘娟一起来到了当年插队落户的杨塬村,杨塬村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口也增长了一半还多。村里的乡亲们热烈欢迎了周京生夫妇俩,八十岁的老支书杨庆贤亲自设宴款待了两位功臣。当听老支书说杨秋兰因为暗恋自己至今未嫁时,周京生和刘娟心里都很难受。好在老支书对此事已经看淡了,杨秋兰现在生活的也很快乐,周京生夫妇俩才如此重负,心里好受了一些。 去年初冬,老支书重病入院,周京生夫妇俩还有其他几名北京知青一同去地区医院看望了老支书。弥留之际,老支书抓住周京生的手说:"谢谢你们这些北京的好后生,你们为杨塬的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你们受苦了,我们记着你们的恩情哩。"那一刻,在场的知青们都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