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知青刘沪东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他在东北边陲的三河屯插队落户三年多,就应征入伍离开了三河屯。在数以万计的上海知青中,刘沪东是幸运的,他在插队期间,房东大婶给了他很多母爱般的温暖和照顾。 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1969年4月12日(阴历二月二十六日),是刘沪东终生难忘的日子,那天他和十多名上海知青一同来到了东北边陲的三河屯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刘沪东之所以记住了那个日子,因为那天是他16岁生日。 刘沪东家里的条件不是太好,他爸是航运公司的一名普通工人,母亲在街道工厂做缝纫工,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上学。来东北插队落户的这十几名上海知青中,刘沪东的行李最少,他连一只当时时兴的木箱都没有。 三河屯虽地处偏远,交通闭塞,可那里有山有水,环境优美,自然资源丰富,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流经三河屯的水源就是村前那条清水河,河面也不太宽,最窄处不足一百米,最宽处也就三百多米。雨季河水暴涨,水深能达两米深。冬春枯水季节,水深也就七八十厘米。屯子周边除了这条清水河,并没有任何河流,这个屯子为什么叫三河屯,就不得而知了。 十四名上海知青共六名男生八名女生,八名女生分在了第一生产小队,住在了大队部的那两间土坯房里。刘沪东他们六名男生分在了第二生产小队,临时住在了小队会计苏连生家的那两间西厢房里。 苏会计家的这两间西厢房是一年前刚盖的房子,里屋是一铺火炕,外间是厨房,有锅灶,有盛水的大缸,挺宽敞的。知青们的几个木箱和行李都堆放在炕下面的空地上,这铺火炕正好能睡下六名男知青。 别看这六名男知青数刘沪东的年龄小,也数他的个头小,可刘沪东会做饭,他不光会贴饼子蒸窝头,也会擀面条炖菜,刘沪东切的咸菜丝又细又均匀,会记大婶(苏会计的媳妇)都夸刘沪东刀法好。 当年苏会计四十岁,他家的大儿子十八岁,叫苏有志,长得又高又壮,二儿子十五岁,叫苏有才,个头也比刘沪东高。苏会计家还有一个闺女,叫苏云,十一岁,长得特别惹人怜爱。苏会计家住的是三间正房,中间屋是厨房,东间屋和西间屋都有火炕,厨房有两个锅灶,两铺炕都能烧火。苏会计两口子和小闺女住东屋,苏有志和苏有才哥俩住西屋。 东北地区的四月,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早晚时间还要穿棉衣。那个时节,最困难的是吃菜问题,秋天储备的白菜萝卜基本上吃光了,有的家还有一点,平时也舍不得吃。苏会计家也没有几棵白菜了,萝卜还有十几个,要是天天吃,那才能吃几天啊?看知青们拿钱也买不到菜,会计大婶就把自家的白菜和萝卜给知青们送过去几棵,还把酸菜、萝卜干和干野菜也给知青们送一些。 看苏会计一家天天吃咸菜疙瘩,却把萝卜白菜省给知青们吃,知青们都很感动。会计大婶却笑着说:这些孩子从大上海跑到这来插队落户不容易,自己少吃一口也没啥。 安顿好了吃住等生活问题,苏会计的大儿子苏有志带领刘沪东他们到山上捡了三天烧火柴,虽然苏会计家院子里堆满了劈好的烧柴,可总烧人家的烧柴,刘沪东他们也不好意思呀。 东北的五月初,杨柳泛绿,土地解冻,冰冻的河水又碧波荡漾了,一年一度的春耕春播生产开始了。虽然之前很少干农活,上海知青们也不会干农活,可大家都有了吃苦耐劳的精神准备,都虚心向社员们学习,压肿了肩膀,磨破了手掌,男知青们谁也没叫苦叫累。只是有几个女知青真的是累哭了,还有两个人累病了。好在乡亲们都特别关照上海来的知青,把最轻松的农活让给他们干,各个方面都给了知青们很大的照顾和帮助,经过一个春播秋收的劳动锻炼,知青们也就慢慢学会了各种农活,也慢慢适应了农村艰苦的生活。 秋收结束后,田间也没有太要紧的农活了,知青们跟着社员把庄稼秸秆都运送到场院,选出一些叶多的秸秆作为牲口的冬季饲料,像高粱秸秆之类的就分给社员们做引火柴。会使唤牲口的社员就开始犁地耙地,其他社员有的在场院晒粮,有的去公社交公粮,知青们没啥具体的分工,他们就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等到了冬季,基本也就是农闲季节了,队里偶尔有一些零碎活,社员们就去队部点个卯,混几分工。队里没事的时候,社员们就在家里猫冬。东北地区的农村,冬季是农民最享受的日子,一年的粮食都收到家,一冬的秋菜也都储备好了,白菜萝卜还有土豆,家家都腌了酸菜。有的家还晒了山野菜、萝卜干、茄子干等等,一个冬季和一个春季的吃菜问题基本得到了保障,大家心里都踏实。冬季没有农活,社员们聚在一起打打牌,唠唠嗑,别提有多悠闲自在了。 转眼就过了小雪节气,天气突然变冷,村前的那条清水河上溜冰玩耍的孩子又多了起来,上山砍柴的社员们为了抄近路,也都从冰面上拉车过河。趁着大雪封山前,家家户户都要备下一年的烧柴。 看社员们都上山捡柴砍柴,刘沪东他们六名知青也跟着社员们上山砍柴。那天中午从山上挑着一担烧柴回来,刚走上冰面不久,只听咕咚一声,刘沪东突然落入水中。冰面上拉车都没问题,刘沪东咋还能落入水中?原来有社员砸开冰面捞鱼,刘沪东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河水虽不深,可刘沪东的棉袄棉裤都湿透了,他在大伙的帮助下,爬上冰面,赶忙往家跑去。 看刘沪东被冻得哆哆嗦嗦跑了回来,会计大婶赶忙抱了一些烧柴放在知青们居住的外屋地(厨房),拿火柴点上,架起了一堆火,她担心刘沪东被冻感冒了。 刘沪东找出一身单衣,先把身上的湿棉衣换下来,拿着湿棉衣来到厨房,一边烤火一边用力拧湿透的棉袄和棉裤,他就这一身棉衣,不尽快拧干水分用火烤干了,他明天就没办法上山担柴了。 等火着旺了,其它知青也回来了,会计大婶就让刘沪东坐在火堆旁烤棉衣,她想回去给刘沪东熬点葱姜水驱驱寒气。 吃午饭的时候,刘沪东就找了两根木杆,一头搭在锅台上,一头搭在水缸上口,然后把棉袄棉裤搭在两根木杆上,两只棉鞋也吊在火堆上方,他就回到里屋炕上和大家一起吃饭去了。 快吃完饭的时候,一名知青突然说:这是啥味啊,好像什么烧糊了。坏了坏了,我的棉裤。刘沪东跳下炕,打开房门跑进厨房,他的棉裤掉进了火堆里,已经燃起了火苗。 刘沪东啥也顾不上了,他一把抢出火堆里的棉裤,扔在地上,拿起水瓢就浇水。只可惜那条棉裤已经面目全非了,两条裤腿已经基本化为了灰烬。 当天晚上,会计大婶把那条残缺不全、半干不湿的棉裤拿回了她屋,她说帮刘沪东修补一下。可棉裤已经烧成了那样,还咋修补呀。 第二天早上,会计大婶把棉裤给刘沪东送来了,棉裤却大变了样,表里虽然是旧布料,可棉花很松软,用手一摸暖嘘嘘的。棉裤不大不小,正合适,很暖和,刘沪东从心里感激会计大婶。 那天中午上山挑柴回来,走进院子,突然听到了苏会计家的二儿子苏有才在跟他妈说话:妈,我的棉裤你给了沪东哥哥,以后我穿啥啊?这一上午我都没出门了,以后你不能让我穿着单裤子出去吧你沪东哥哥得上山砍柴,还得去公社学习,他不能没有棉裤穿啊。等吃过午饭,把我的棉袄拆开,匀出一些棉絮给你做棉裤,你沪东哥哥棉裤剩的这些棉絮给我做棉袄,这样就都有棉衣穿了。会计大婶小声说。那一刻,刘沪东流泪了,他没吱声,默默走进了西厢房。 当年年末,生产队决算分红,刘沪东分了二十六块八毛钱的红利,他拿十块钱给会计大婶,会计大婶说啥也没要,还骂刘沪东:你这孩子,跟婶子还这么外道。 转眼就到了1972年的秋天,刘沪东通过了征兵体检,光荣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临离开三河屯时,刘沪东眼含泪水对会计大婶说:妈,儿子会回来看你的。 当兵入伍的第二年春节,刘沪东给苏会计家汇来十五块钱,还有一身崭新的绿军装。那个年代,绿军装是年轻人最喜欢的服装,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刘沪东的亲弟弟也非常渴望得到一身军装,可刘沪东没能满足弟弟的愿望。当年,苏会计家的大儿子苏有志相亲和结婚都是穿的那身军装。 知青老照片(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之后的日子里,刘沪东和苏会计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刘沪东在部队提干后的第三年,还专程到三河屯看望了苏会计一家。 时隔这么多年,每每说起在东北插队落户的日子,刘沪东就情不自禁,他说永远也忘不了房东大婶送他的那条棉裤。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