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节,父亲从老家回来,随身带来一只大公鸡,这鸡是乡下姑妈家养的,父亲走之前,她执意让带来。 姑妈说这是家养的,喂的都是地里收的玉米小麦,也不添加什么饲料,平时也不圈养,天气好的话,就放出来在屋后的林子里跑,遇到刮风下雨就卧在院子里。 这种鸡吃起来无论口感还是营养,都要比市面上速生鸡好很多,就养那么几只,留给自家人吃的,无论如何也要尝尝鲜。 父亲执拗不过,就把那鸡放到一个大箱子里,外面又套个白色的编织袋,一路上用手提着,下车换乘,属实不易。 一到家,父亲赶紧把鸡放了出来,虽然一路上颠簸,但那鸡依然神采奕奕。 它从箱子里跳出来,忽闪忽闪扑打着翅膀,两只眼睛定了定神,用一只脚胡乱拨拉下身上的羽毛,然后发出一声嘹亮的啼鸣。 散养的鸡就是不一样,就像一个人,常年宅家的不论体格还是精气神儿都不如那些在外面宽广世界锻炼打拼的人好。 有些道理,不管是高等动物还是低等生物都一样适用。 或许养的时间比较长些,这鸡块头儿很大,母亲称了下,足足有5斤重。 通体白色羽毛,脚掌大指甲长,两条腿细又长,母亲说这是辨识土鸡的一个方法。 她放下称,念念叨叨地说,这样的鸡在城里很难买到。 父亲接话说,城里普通人也舍不得买啊,就喂小麦包谷,他姑说光粮食成本都有7,80元了,要买的话,这一只至少也得上百元了。 猪肉价格不稳定,老家那带养鸡的很多,吃鸡肉划算。 母亲把鸡放到客厅里,这两天秋雨连绵,说等个天好的日子再吃。 还好客厅是瓷砖,只是得不停地打扫了。 那鸡欢腾劲儿还是那么大,到了个新环境也是不安分,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扑打下翅膀,发出几声啼鸣,这可把对门儿的孩子给吸引住了。 那小家伙儿快3岁,父母都是城里人,长年呆在这钢筋混凝土小区里,高楼大厦,铁门铝窗,孩子年幼,自然也是长年呆在家中。 肯德基麦当劳估计吃过不少,知道是鸡肉做的,可是近距离看到这鲜活生动的大鸡,还真是头一回了。 过去常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这句话很是贴切。 可时过境迁,到了物质大过剩的现在,恐怕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人估计也不少了。 那小家伙刚开始还是拉着自己妈妈过来,母亲陪着她说着话,小家伙儿扯着妈妈的腿,老老实实站在大人旁边,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鸡,眼神里流露出既好奇又有些许害怕的样子,看的却是全神贯注。 时间长些,他试探着往鸡旁边走了几步,那鸡见有人走近,警觉起来,脖子伸来伸去,头左右凌空点了几下,也往一边走去。 他也没撵上去,乌溜溜的两个大眼,随着鸡的行走来回移动,一脸止不住的兴奋。 又过了会儿,小家伙见它站在那里不动,就见"鸡"行事,又迎了上去,那鸡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危险,只是脖子伸了下,原地没动。 那小家伙生怕惊动它,也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它跟前,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瞧着,那鸡个头儿和小家伙齐腰,这一大鸡一小孩儿,呆立不动,静静互看,煞是可爱,惹得旁边的大人们笑出声来。 随后时间,只要听到鸡一啼鸣,那小家伙也不管自己妈妈,蹬蹬地往我家门里窜来。 母亲知道孩子好奇,索性也就把门打开,这一天下来,跑了不少回,每次都是被自己妈妈拉着哄着回去。 看着小家伙天真烂漫的样子,我似乎看到儿时的影子。 那时我在农村,鸡算是最常见的家禽了,村村户户都有养,即使穷的家徒四壁,也多少会喂几只,有的还会养鸭养鹅,家里劳动力多的,会养羊养猪养牛这些大牲畜。 那时家家境况几乎差不了多少,都没什么钱,钱的影响力和威力小很多,人的心态相对很平和,鸡鸭鹅大都是散养,只是到了傍晚时分才会赶回窝里。 所以随处可见树林里丛林间鸡晃晃悠悠地觅食,池塘间小河边鸭子鹅呱呱嘎嘎地嬉水。 大姑娘小媳妇一边在水塘里浣洗衣服,一边挥手拨水把他们往水中间赶。 日暮时分,荷锄而归的人们,开始生火做饭,大人们吆喝着孩子把自家鸡鸭鹅往院子里赶,一时间鸡鸣狗叫,鹅鸭乱跳,人喊孩闹伴随着袅袅炊烟在村子上空弥漫开来。 彼时我家只养了几只鸡,母亲白天在田间地头劳作后,都会带些绿草碎杆回来喂它们,我和那些小伙伴儿在田野里抓蚂蚱蝗虫也都会惦记着留给它们。 对于鸡来说,这或许是属于它们的美味佳肴了。 那时物质条件落后,鲜有人舍得用谷粮投喂,多是用打面剩下的麸皮给它们,等人上地后,它们也便三五成群在林子里溜达着东啄西看的去找食。 那时没有什么泡沫棉塑料袋和各种生活消费垃圾,也没有工业化的污水排放,天清地明,水绿草肥,吃得有滋有味,和人一样过着土里刨食,自力更生的日子。 父亲在院里两棵树之间绑个棍子,日落时分,那些鸡一赶回来,仿佛就有了灵性,不用再驱赶,主动一个个飞上去,身子打个趔趄,拍几下翅膀站稳后,就把头缩到翅膀里面、 月上西梢,村子里静寂一片,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声,在月光投落下的斑驳树影中,它们蜷成一团悄无声息地睡去。 三更灯火五更鸡,一到点儿,那些雄鸡又伴随着日月星辰运转准时打鸣,它们与自然协同一致的生物钟督促着月落日升,也唤醒着勤劳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现在回头看来,在农村土生土长的我们,就像置身于一个动植物园中。 随处可见的鸡鸭鹅羊,经常可看的猪牛驴马,还有田间地头的蟋蟀、蝈蝈、蜻蜓,林中树稍的知了、蜜蜂、瓢虫,河中塘边的青蛙泥鳅各种鱼虾等等,还有那些林林总总的大树植被更不用一一提及了。 时光流转,今天我们的物质生活比过去好太多,工业化时代让我们把自然界的万物转变成消费资料效率更高,它们给我们带来生活便利的同时,也让自然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们每家每户住在水泥筑建的"鸽子笼"里,上不接天,下不接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脱离了自然。 所以我一直认为,世界是不公平的,但唯有自然是公平的,冥冥之中它就像一个设计好的电脑程序,起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作用,有阴有阳,有热有寒,有利必有弊,有得必有失,就看你是得到你想得到的,还是失去你不愿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