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从技长篇小说成昆线上座谈会体会之九读成昆线上有感

　　曾从技长篇小说《成昆线上》座谈会体会之九
　　读《成昆线上》有感
　　明红飞
　　1981年夏日凌晨，成昆铁路尼日车站正下着蒙蒙细雨，远处一辆从格里坪开往成都的直快442次列车缓慢驶来。该列车停靠在尼日车站不仅为上下旅客，更为避让迎面开来的211次列车。当时中国的铁路运营技术并不完备，只有等211次列车驶过之后，442列车才能驶出，不久后，司机王明儒，副司机唐昌华驾驶442次列车踏上车程。与此同时，司机黄汝明与副司机杨昌华担当的从金江开往蓉城的472次旅客慢车，在微风细雨的夜幕中穿行，过凉红，别苏雄，凌晨1时28分，正点停靠尼日站。
　　我们已经无法探知442次列车司机王明儒此刻在想些什么，或许他探出头，他看了看在蒙蒙细雨中的尼日站，觉得熟悉亲切而安宁，然后又聚精会神地坐回驾驶室，准备发车；而黄汝明到了尼日站，就会想起11年前同车奔赴成昆线的老朋友，劳模张玉岱，每当此时，黄汝明都会探出头去在站台上逡巡一圈，寻找着劳模的身影，虽然总是失败，但他仍旧乐此不疲。两分钟后，尼日车站值班员高举绿灯送来出发信号，472次列车徐徐起步，缓缓驶出尼日车站。
　　442次列车踏上车程后，尼日车站值班员立即联系下一站乌斯河车站，告知该列车驶在去往的路上。可不曾想，值班员多次使用铁路光缆信号却未能同乌斯河车站取得任何联系，只会发生重大事故或极为特殊的情况，铁路光缆才会断掉，多年的工作经验让值班员立刻明白，442列车正在行驶的路上一定会发生重大事故。可惜在那个年代，并没有先进的无线通讯设备，万分焦急的值班员无法向442列车上的人员告知前方的未知事故，一片阴影笼罩在列车上空。
　　与此同时，与车尾的运转车长对完信号，目送着472次列车正常驶出站后，列车值班员按照作业程序抓起电话，准备把列车正点出发的信息通知前方的大渡河车站。就在他把话筒放到嘴边的那一瞬间，站台和值班室的灯同时熄灭了，整个尼日站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值班员手中的电话听筒里面也没有了一丝电流声，值班员蓦地就惊了，对着没有丝毫反应的送话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喂—喂—喂！我是尼日车站，我是尼日车站……＂，一定是线路上出了大事，拉断了输电线和电话线，眼前最迫切的是叫停刚刚开出去的472次列车，但是他清楚这已经不可能了，472次列车已经驶入了区间，中断了与自己的一切联系。
　　王明儒驾驶着442次列车，黄汝明和杨昌华驾驶着472次列车，正在驶往奶奶包隧道的路上。
　　奶奶包隧道自1970年7月1日正式通车，全长440m，上行方向相邻车站：乌斯河车站，下行方向相邻车站：尼日车站。隧道上行方向紧邻横跨大渡河的原利子依达大桥。隧道位于大渡河右岸的甘洛县乌史大桥乡的乃乃堡村尽头，距离河对岸的雅安市乌斯河镇仅不到两公里。此时的奶奶包隧道以南虽然下着小雨，还相对温柔和平静，而隧道以南却充斥着疯狂和残暴，弥漫着血雨腥风。
　　利子依达沟沉睡多年的泥石流被连续半小时的滂沱大雨唤醒，突然爆发，强大的山洪泥石流席卷着几十吨的巨石，轰轰隆隆从沟顶倾斜而下，一往无前，所向披靡，遇到啥就卷走啥，就摧毁啥，其恐怖的破坏力如同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当它气势汹汹地来到利子依达铁路大桥的时候，它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容分说就一头卷走了桥墩，拉垮了桥梁，拉断了轨道……利子依达铁路桥断了，紧紧连着奶奶包隧道北头出口的利子依达大桥断了，疯狂的泥石流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张牙舞爪，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442次、472次列车，妄想一口把他们吞掉！
　　442次列车和472次列车此刻正安全平稳地驶向奶奶包隧道，一如往常一样，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走。
　　浑然不知的442列车以每小时四十千米的速度驶向奶奶包隧道，驶入隧道。黄汝明驾驶着472次列车速度平稳地行驶在奶奶包隧道里，直到机车运行到距离隧道口30米左右处，黄汝明突然发现昔日竖在洞口的那间小小的看守房不见了；与此同时，王明儒发现隧道里竟然没有任何反光，灯光达到桥上钢轨应该出现的反光没有出现，这意味着前方已经没有了铁轨，王明儒和黄汝明心头一紧，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好，线路上出事了！＂列车的前方所有人望去，桥梁已断，俨然已经变成了一条有去无回的断头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明儒和黄汝明同时把紧握闸把的右手用力一推，闸把直接推到了紧急制动位，然后俯身用全身的力气死死压住闸把，生怕它反弹回来一样！
　　随着这一猛推贯穿全车的制动管紧急排风，机车和车辆的所有闸瓦像弹簧一样射出去，死死抱住每一个车轮，擦出一路鲜艳的火花。平稳行驶的列车猛地一顿，速度骤降，巨大的惯性拉扯着列车在光滑的钢轨上滑行—30米、20米……列车距洞口越来越近，离断桥越来越近……
　　借着头灯的光柱，王明儒和黄汝明越来越看得清楚，连接着隧道的利子依达铁路桥已经没有了，两根断轨一长一短扭曲着支棱在空中，桥下翻滚着黄褐色的泥浪，发出深沉的吼声。王明儒和黄汝明已经完全明了自己的处境，两人在时空交错瞬间的光影中坚定地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毅然决然昂头挺胸注视着前方。
　　他们是火车司机，是人民的火车司机，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退缩，都不能逃避，都要坚守在司机乘务员的岗位上，都要尽到司机乘务员的神圣职责。
　　＂呜———＂列车的长鸣从隧道口飘来，回荡在暴雨倾盆的夜空，完全压住了泥石流的咆哮。
　　列车停下来了！列车终于停下来了！
　　撂闸6秒后，472次列车的十多节绿色客车终于停下来了，但是牵引机车却因为制动距离不够，滑出轨道，掉入河道，连同机车乘务员一起被汹涌的泥石流吞噬了。英雄的机车乘务员从死神的手中抢回了1000多条鲜活的生命。
　　而王明儒和唐昌华驾驶的442次列车不如人愿，由于从隧道通往大桥的路段是下坡段，坡度达14‰，列车未能在桥面中断位置前停下，一瞬间便冲出断桥，凌空坠下。从火车头开始直到第九号客运车厢，共7节车厢全部掉进了黑森森的利子依达山沟。因驾驶员的紧急制动，列车的八号车厢翻到在隧道，紧跟其后的8节车厢全部幸运地停在隧道内，车厢内七百多位旅客和死神擦肩而过，活了下来。然而不幸的是，依然有275名人员死亡和失踪。
　　1981年成昆铁路列车坠桥事故是新中国迄今为止最大的一起铁路交通事故，这是一段沉痛的历史，是一段痛苦的回忆，是铁路永远的痛，所以当年那275条鲜活的生命今天才又在作者的慈悲笔下活了过来。
　　今天的我们接触到的都是现代化电气铁路、高速铁路，已经对半个世纪前的成昆铁路的艰难失去了切身的体会，仅凭借想象总会有失偏颇，更何况有些东西是无法想象的，想象始终难以具化，当我打开这本书的，仿佛一把钥匙，替我打开了尘封半个多世纪的成昆线的历史记忆，走进历史的回廊，我置身于千千万万个＂张岱玉＂和＂黄汝明＂之间，跟随他们奔赴成昆线，住着简陋的席棚，搜山扫石，睡车皮，住＂干打垒＂，跟随着生活车一次次穿过沙马拉达隧道，停靠在红峰车站……当黄汝明和杨昌华驾驶着472次列车驶出尼日车站时，我的整颗心便悬了起来，慢慢地开始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仿佛心脏随时都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当黄汝明死死压住车闸的时候，列车在光滑的铁轨上滑行时，我的心更是被一只越发用力的手死死攥住，几乎不能呼吸，列车终于停下来了，我的心也随之落了下来，深深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悲伤哽咽起来。回味刚才发生的种种，光影交错间我似乎看到了王明儒和唐昌华驾驶442次列车，从尼日车站驶出，似乎看到了他坚定地拉下最后一闸……
　　这就是文学作品的魅力，我穿越了半个多世纪，挣脱时间的桎梏，一次次来回行走在成昆线上，感受着一代代成昆铁路的悲欢离合，体会着他们的酸甜苦辣，那种指山斗水的和坚守实干的精神无不深深感染着我，那种＂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的＂的无私奉献精神无不深深震撼着我。我们在一代代人的努力下，生活在越来越好的时代，俗世繁华，草木三千，越是乱花迷眼，我们越应该保持初心，有些东西不能忘，更不敢忘。现在的成昆线已今非昔比，但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成昆成昆精神却历久弥新，一代代成昆铁路人的信念却愈久弥坚。千千万万的成昆人，千千万万的铁路人，千千万万条成昆线，都值得让成昆精神扎根，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