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之北（长篇小说连载三十二）

　　时间过的真是快呀！转眼之间，丁南来汪岭乡已经半年多的时间了，这半年以来，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但让丁南久久不能平静的还是那次计划生育深夜突击入户的事——那是一个雨夜，也是计划生育工作抓的最紧张的一段时间。由于白天入户时有问题的农户都躲避到外面去了，一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是无功而返，最后不得不想出了深夜入户的良策。对于夜入农户家这件事，乡政府班子内部曾经产生了一些不同的意见。持反对意见最明显的是副书记唐明，他认为作为乡政府一级，那是人民的公仆，公仆怎么能半夜三更地闯入民宅呢……支持半夜入户最积极的是俞倩，因为自从她被选为副乡长以来，抓得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计划生育工作，如今这项工作一直没有取得突破，她自己觉得很无能，所以当有人提议夜入农户进行计划生育突击检查、抓重点时，她欣然表示同意……
　　在这场工作的全面安排中，冯书记和邢乡长保持了高度的缄默，他们在干部们摩拳擦掌准备工作时，双双坐上那辆土黄色的吉普车去了县里，据说是去参加一个什么民评大会了。临走时交待丁南，要他全权负责这次计划生育工作。
　　望着吉普车绝尘而去的背影，丁南的心里不由地打起了鼓。他偷偷地跑进乡办公室，从小白处要来电话的钥匙，悄悄地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他才放心地和乡干部们一起去计划生育＂钉子村＂——汪岭滩村。
　　汪岭滩村位于与靖北、宁城的交界处，地势低落、偏僻闭塞、十年九旱、农民生活十分困难。由于距离乡政府较远，这里的计划生育一片空白，超生、计划外生育的现象几乎每家都有。不是乡上没有要求过，乡干部们也是隔三差五地入过户，但统计表上却从未反映过……这种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的习俗在汪岭滩村已经是有些历史了，多少届的乡领导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着，谁也没有动过真格的，想不到现在这个光荣、艰巨的任务会落在丁南这个刚刚想要舒展羽毛、准备翱翔的小鹰的肩上！这次＂夜袭＂汪岭滩村，让汪岭滩人惊慌失措，也令全乡群众大开眼界……
　　对于那次＂夜袭＂的种种细节，丁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也是这次难忘的经历让他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和为民的胸怀……那孔破烂的窑洞里的五个孩子惊恐的目光、年轻女人呆痴的表情和中年男子蹲在墙角无奈的叹息……一切的一切让他永远永远地记住了那个不寻常的雨夜，以至好多年以后，每次听到雨打窗棂的声音，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里所发生的一切！
　　从汪岭滩村回来以后，丁南亲自出马，与县计生站取得了联系，每个月由计生站派计划生育专业人员来乡政府举办一次优生优育、女性生殖健康、婴幼儿护理等专业知识培训。对于这样的培训，是汪岭乡历史上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全乡干部十分重视。在固定培训的前一周，每个包村干部就到各村育龄妇女家亲自通知并签字，对于一些行动不便的残疾育龄妇女，也由村上统一找车子拉到培训地点。为了保证培训的质量，各村妇联主任还临时成立了计划生育小组，由各社有文化的年轻妇女担任小组长，负责每次学习班的签到等事宜。一段时间下来，这个每月一次的培训会就成了汪岭乡妇女们的一次盛大聚会。不经意间，汪岭乡的小媳妇们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们也模仿着乡上的女干部们穿起了时尚的衣服、漂亮的皮鞋，精神面貌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这样的学习班后，也发生了一件让丁南想起来就喷饭的小故事——
　　黄湾村的一个不识字的小媳妇在参加了培训班以后，拿着计生站工作人员发的避孕套兴冲冲地回了家。看她那个兴奋样，同样不识字的丈夫问她拿来的是什么宝贝，她神秘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晚上睡觉时，她坚持让丈夫把避孕套戴在了大拇指上，然后放心地和他温存起来。丈夫担心怀孕，她说没关系，不会怀上的。看她那个十拿九稳的样子，憨厚的丈夫也就不管不顾了……
　　结果，一个多月以后的环孕检中，这个小媳妇怀上了！面对计生人员的训斥，小媳妇委屈地说，不是县上的专家说戴上避孕套就不会怀上了吗？计生人员心想，可能是没有戴好的缘故，就详细地又问了一些她戴避孕套的细节。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呀——才知道她根本就是戴错了地方！可小媳妇还在辩解：怎么会戴错地方呢？我明明看见县上来的老师就是戴在大拇指上的嘛……
　　这样的愚昧、落后、无知，在丁南接下来的农村工作中是随处可见的，而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在类似的笑话中一遍一遍地审视自己走过的历程，那种最初的感觉从喧嚣尘世中脱身而回归自我的舒畅被现实逐渐消磨得麻木不仁。但他深深地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