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学生送出的第一份录取通知书

　　高考中考过后，考生们最期待的就是属于自己的那份录取通知书。现在的录取通知，都是精心设计、匠心打造的艺术佳作，文字精炼，寓意丰富，印制精美，意趣满满。
　　如今的录取通知书，是在经历了公布分数、填报志愿的重重考验之后。因而，那一份录取通知书，既是期盼已久，也是意料之中。这让我想起三四十年前，我给学生送去录取通知书的情形。
　　应该是在1982年或者是1983年的暑假吧，我在学校值暑假班。邮递过来的中考学生的中师中专录取通知书到了。那时候，录取通知书好像是通过邮局邮寄到学校的，具体情形印象不深了，反正是值行政班的领导安排我们负责将录取通知分别送达每一位学生手中。
　　我负责送的那份南通师范的录取书，要送往住在章郭的一位考生。那个地方虽然没有去过，但大体方位是清楚的。录取通知书密封在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里，薄而轻，但里面承载着孩子的未来和家庭的希望，分量极重。我将信封对折后，在衣袋里放好，在外面按了又按。骑着车就出发了。
　　那时候，中师中专是在海安高中之前录取的，实际上是掐了中考的尖。海安教育持续几十年的辉煌，这些掐尖录取的中师生功不可没。如果这些考生当年不报考中师中专，而是选择读高中，三年后就有可能成为重点大学的有力竞争者。
　　在这样的中考政策之下，衡量一所学校的中考成绩好丑，就是看录取中师中专的学生数。全县百余所初中，包括设初中的完中，多的学校能录取十几二十人，少的录取一两个，不少学校一个也考不上，每年被剃光头的学校不下一二十个。按照这个数据排名，排在前面既不是海中，也不是曲中，而是曲塘区一所普普通通的公社初中——青萍中学，简称＂青中＂。
　　因为青中连续多年优异的中考成绩，一些有办法的家长就通过各种关系把孩子转到青中去借读，一时间青中价高，有如今天衡水、海中般的尊贵起来。多年后，青中现象解密，人们发现，这些成绩的取得，除了老师的精心教学和学生的刻苦勤奋之外，也确实掌握了一些应对中考的一些套路，但据说更重要的可能还是对尖子生在学籍管理方面的一些秘籍。
　　对于绝大多数学校而言，录取中师中专的人数都是个位数，弥足珍贵。录取通知书的送达也格外重视，一般都是专人送到门上。
　　我骑着自行车，一路问询着来到了考生家中，孩子出去有事，妈妈在地里干活，邻居们弄明白我的来意，热心地帮我到地里去喊考生的母亲回家。
　　一脸腼腆的母亲，赤着脚，腿上的泥巴都没来得及洗干净。跟我打过招呼后，搬张凳子请我坐下，自己赶紧到井台上去洗了脚。
　　考生母亲，把我让到屋里。我说明来意，表示祝贺之后，将信封恭恭敬敬地递到她手上。母亲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接过信封，打开封口，读了里面的通知书，又仔细地将通知书放回信封里。双手捧着，放到家盛柜摆着的一个相框前，低低絮语，意思是告诉镜框里的人，孩子考上了。原来考生是个单亲子女，全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这位母亲，就去灶下生火，说是要煮蛋茶招待送通知书的我。我一看，连忙起身告辞。母亲拉着不放，正在挽留拉扯的时候，考生回来了。孩子并不是我班上的，但认识我。我再次说明来意，表示祝贺之后，告别了母子二人和聚集而来的乡亲们。
　　一晃将近40年了，后来这个孩子毕业后回到家乡任教，做了老师，当上了校长，评上了高级职称。看着他一步步成长，我的内心满是欣慰。40年前的师生，也成了教育战线上的战友。
　　现在的录取通知书，都由快递公司专送了。老师上门送通知书，所获得的那份独特感受，是今天的老师无法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