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就好（散文）

　　◎童小汐
　　童小汐书法
　　你决定就好。
　　这是我三年前第一次学习写作的时候，先生经常脱口而出的话。
　　先生正等着我做出决定，唯有如此，＂决定＂才会有足够的重量，让我无法轻言丢出各种借口。对，自己的决定，自己扛。
　　我搔着头，坐在书桌前，与作文簿搏着文字情感。我的作文簿，一页十行篇幅不大，十几个绿方格构成一行。写下三行，我，情就谈尽，文思断线，二眼落入绿色方格那片小空白，纯白无瑕，像我此刻的脑袋瓜，找不到丁点黑墨。我感到眼前方格空白不断扩大，绿色格线从我视线中消失，一片雪白世界，吞没一切，包括我的只字片语。
　　半时过去，作文接续起点的绿色方格空白，始终停留在第三行尾，我手中的笔不知怎么，就是迈不上作文的第四行，我忍不住开口问坐在身旁的先生:＂我写不下去了，脑空空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写。＂
　　＂之前不是讲过怎么巧妙构思吗，那是我写作的体会，只是现在你不用管那么多。＂先生回道，＂想主题有关的事，加点细节，写得通顺，表达出想说的话就很好。＂
　　知道与做到是二件事。我仍无法写出任何字。缺少思考、脉络、面向与文字组合的练习或习惯，写作便是在一块贫瘠的田地耕种，要在方格绿田中，种出一畦畦文章，不容易哦！贫田如何辟成良田？多写、多思考是个重点。写日记，是时常被提起的日常练习方式。
　　为增进我的写作功力，先生要我开始写日记。
　　＂不可能!＂我撇嘴，抗议。
　　我想自己也做不到。虽说日常，但要持续日日写，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喔！
　　＂写周记吧，一周一次。＂先生退了七步。
　　我闭着眼睛摇头。
　　＂一段也行。＂先生再退个三四步。
　　不过有些规定与要求：＂它绝不能是流水帐写法。＂
　　＂写，要有题意或人、事、物都可以，有它的细节，也就是言之有物或为一种记录。＂
　　＂我去买日记本，给你写周记用。＂
　　＂用不到，稿纸与写作簿的方格太束缚，我写不出来喔！＂我做最后的反抗。
　　隔日，先生在书柜架上中翻到一本传统信纸，觉得用信纸写下一周周的大小事，富富有余。每篇周记就是寄给未来不再为写作所苦的自己，这些周记书写的意义来自未来，穿越时空来到现在书写。我现在找不到写作的好，过些年，会读懂的，周记上写给自己的信笺字句。
　　手上的传统信纸是中式红格信纸，行空白，字想写大写小都行，没约束。一页篇幅13行，B5大小，写来字数可达二三百个字，不多不少。
　　＂用这本，写周记。＂先生拿到我面前。
　　＂可以！＂我眼神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找不到说辞牵拖，有点认命。
　　＂那从这个星期，还是下星期开始？＂我撅着嘴小心问道。
　　＂你决定就好。＂先生说。
　　想起这些仍然历历在目，眼睛不觉有些潮湿。
　　整理抽屉，发现一本先生曾给送给我的一叠纸，发黄的毛边保留了纯厚的质地，宛如时代的戳章。封面是我开始学画画那一段时间的水彩写生，幽黄的岁月光影中，我突然想起一些遥远的事。
　　我不是一个安静的女孩，唯独画画可以让我甘愿不动直到画完为止。每到跟随先生出外写生，背着和身高差不多的画架，一手拿画板，一手提画具，画遍镇上大大小小的景致，草原泥土和花草的气味和湖河的水光，现在依旧十分鲜明地停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我最喜欢看先生的散文作品，带有自传的意味。学习写作的动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刚开始写第一篇文稿的时候，完全是对自己能否将脑中抽象的思绪付诸文字，或将生活经验的所思所感，作有条理表达的一种考验。渐渐有了信心以后，兴趣也日益增加，而至于欲罢不能。
　　近四年来，我就只是认认真真、孜孜矻矻地写。但写作的过程中，我认为最大的敌人是＂分心＂。由于写作的当下，就是与自己的深层思绪在对话，一旦被这个充满令人分心的事物的世界干扰打断，需要花更多时间才能重新专注。特别是生活在一个不断被干扰的生态系统里，甚至于头条平台，已达＂沉迷＂状态，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我厌恶数位干扰的生活模式。我在书桌和稿纸上面自在踏实的完成工作。我想要从密集频繁沟通的恼人压力中释放，从永无止境的电子科技主宰体验的桎梏中逃脱。
　　＂可以投稿了吗？＂我问先生。
　　＂你决定就好。＂还是那句老话。
　　我希望能写一部长篇。
　　我似乎将过往平静适在的写作生活抛弃，而如今，我想再重拾一次。
　　2021.6.12於德令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