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艺术中所说的法与妙

　　书法艺术中所说的＂法＂与＂妙＂ 作者：来点君
　　宋代晃补之在《鸡肋集》中有这样一段话：
　　＂学书在法，而其妙在人。法可以人人而传，而妙必其胸中之所独得。书工笔吏，竭精神于日夜，尽得古人点画之法而模之，浓纤横斜，毫发必似，而古今之妙处已亡，妙不在于法也。＂
　　这段很有意思，其中的＂法＂与＂妙＂之说，到是很能够说明和解释一下当今书坛之争论。
　　晃补之在这里谈到的＂法＂与＂妙＂，很清楚地说明了学习书法过程之中的两个阶段性理解。首先是＂法＂。俗话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学习书法也是同样的道理。经过无数前人们的努力与发扬光大，书法也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某些规律性东西，我们可以称这些规律为＂法＂。比如＂永字八法＂、间架结构、谋篇布局，等等；都成为一定的规则慢慢地流传下来。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就是方便后人在学习书法过程之中，能够很好地理解和掌握书法的基本书写规律，从而写出比较美观大方的作品出来。
　　然而，这只是万里长征刚刚进行了第一步而已。对于这个步骤，一般人只要能够勤学苦练，基本上都能够得到实现，写出一手漂亮或过得去的书法成品或作品。工整、美观、漂亮、实用，等等，这些形容词语可以用在这里。可是，这些能够算得上书法＂艺术品＂吗？实际上，有很多这样的书法成品或作品，也仅仅只是能够称之为＂书法爱好＂罢了。在这里，我们必须深刻地认识到一个问题：任何事物如果想要达到＂艺术＂上的程度，必须经过各种锤炼和认知，使它达到某种＂思想＂上的独特性，成为世间唯一的＂那一个＂。
　　以上这些应该算是晃补之所说的＂法＂，也应该是我们平常所认为的＂窍门＂。这些＂法度＂或＂窍门＂，只是我们进入书法或其他事物殿堂的入门法则。如果想要让自己进入真正的＂艺术＂天堂，那么就需要得到晃补之所说的＂妙＂。
　　晃补之在这一点上说的很有意思：＂学书在法，而其妙在人！＂难道掌握学习书法的＂法＂或＂妙＂的都不是＂人＂吗？事实上，晃补之在此之所以要强调＂其妙在人＂，只是为了突出所有能够成为或被人称作为＂艺术作品＂的它的本身的独特的属于自身的＂艺术性＂。这恰好让俗话＂手艺好学，一窍难得＂成为了很好的注脚。而平时之中，我们也都喜欢说上一句＂此物甚好，妙不可言啊！＂这里的＂妙＂大抵便是如此。
　　那么，此处的＂妙＂到底是什么呢？其实，没有别人所要想象的那样深奥，但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达到！我们现在都已经能够知道，每个人的笔迹都是具有自己的独特性的，这一点也正像古人所说＂字如其人＂，基于此，笔迹也成为判断案件的一个证据。然而，这只是属于＂文字＂或＂笔迹学＂上的已知认知，却不能成为＂艺术性＂，更算不上书法艺术所能够称道的＂妙＂或＂道＂。这就好像房子一般工程队都能建筑，但如果想要让一幢房子成为＂建筑艺术品＂，却必须经过许多道步骤才能够达成，比如设计理念、建筑用材、施工质量，等等。
　　如何从基础的＂法＂进而达到＂妙＂呢？在这里就必须提到晃补之所强调的＂人＂，毕竟所有＂艺术品＂的创造者正是人之本身。但晃补之却不认为所有人都能够成为这样的＂人＂，因为事实上的确如他所说：＂法可以人人而传，而妙必其胸中之所独得！＂最为困难的恰恰在于这一个＂独得＂。我们现在有许多学习书法的人，大都能够经过自己的努力成为像晃补之所说的＂书工笔吏＂，日夜苦练，＂尽得古人点画之法而模之，浓纤横斜，毫发必似＂。然而，正如唐代书法名家李邕所说：＂学我者拙，似我者死！＂对于前辈的＂艺术品＂描摹得愈加相像便离艺术殿堂愈加远，因为在模仿的过程之中已经逐渐丢失了＂人＂之本身。这大概就是晃补之并不看好天下人的缘故吧，所以才在最后加上了这么一句：＂古今之妙处已亡，妙不在于法也！＂
　　是的，对于艺术而言，越是相像相似相仿越是走向失败。艺术所要求的，是世间的＂独一无二＂性，这恰好是艺术之所以成为＂艺术＂的宗旨和原则所在。
　　但，像现在那些＂鬼画符＂一样的＂独特＂的所谓的＂书法＂，能够称其为＂艺术＂吗？回答是肯定的，并不是！有些人自以为得其＂妙＂，他们往往喜欢用黄庭坚的话来给自己壮胆：＂老夫之书，本无法也！＂却不知道早已误入歧途，成为了＂疯人疯语＂矣。这是一种另类的极端，也是需要注意和反对的。
　　我们来看一看黄庭坚的那段原话：
　　＂幼安弟喜作草，求法于老夫。老夫之书，本无法也。但观世间万象，如蚊蚋聚散，未尝一事横于胸中，故不择笔墨，遇纸则书，纸尽则已，亦不计较工拙与人之品藻讥弹。譬如木人，舞中节拍，人叹其工，舞罢则又萧然矣。幼安吾言乎？＂
　　所谓＂变法＂是要在＂观世间万象＂之后，然后才可以＂未尝一事横于胸中＂，如此才能＂不择笔墨，遇纸则书＂。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首先＂知法＂之后的基础上，宋代沈括在《梦溪笔谈》之中有一段话说的比较在理：
　　＂世之论书者，多自谓书不必用法，各自成一家，此语得其一偏。譬如西施、毛嫱，容貌虽不同，而皆为丽人。然手须是手，足须是足，此不可移者。作字亦然。虽形气不同，掠须是掠，磔须是磔，千变万化，此不可移也。若掠不成掠，磔不成磔，纵具精神筋骨，犹西施、毛嫱，而手足乖戾，终不为完人。＂
　　黄庭坚的＂本无法＂乃是建立在曾经＂用法＂的基础上的，不是无根之木，不是无水之源。正如沈括结语所论：＂然须自此入，过此一路，乃涉妙境，能无迹可窥，然后入神。＂果然，仍是像前贤所言：＂不立规矩不成方圆。＂若想要自成＂方圆＂，也还是需要遵守一定的已知的＂规矩＂的，并非语言上的＂胡言乱语＂，也非书法上的＂信手涂鸦＂，名家之所以这般说，实是谦虚之后的调子。如果你是刚才涉足某行某业者，开始的时候千万不可当作金科玉律，那是一定会＂上当＂的，必须要在你拥有一定的＂基业＂之后，方才可以用心深入体悟，方不误你。
　　所以，艺术上的＂法＂和＂妙＂，就应该如沈括所说的那样，在开始接触的时候，是一定要讲究此行业中所要遵守的原理的，给自己打下硬实的基础。唯其如此，才有可能在＂规矩＂里建立＂方圆＂，不死板，不循规，最终如黄庭坚所说那样灵法运用，可以＂不计较工拙与人之品藻讥弹＂，从而＂自成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