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村记忆寒冬雪趣

　　我的童年时代早已离我远去，如同飘走的片片云朵，在时空里消逝，难以再追回。每逢天寒地冻，极目四野，雪海茫茫，总会忆起童年雪趣。
　　我出生的小村，地处平原，没有大山大河，但是寒冬里大雪纷飞，有时甚至雪堵房门。那时候，家家都是泥草房，屋子里点起炉火取暖。室外夜间最低温度可达零下四十度，确实是滴水成冰。人们要在严寒中煎熬五个多月，才能迎来春暖花开。那个年代，生活都不富裕，能够吃饱穿暖就很是知足了。艰难的生活中，孩子们依然快乐，我的童年就是在无忧无虑中度过的。一年四季都有无穷乐趣，尤其是冬天里不怕冷，在冰天雪地里的游戏样式还不少呢。
　　秋风萧瑟，草木枯黄，候鸟南飞，只剩下麻雀、喜鹊、乌鸦等一些常见的留鸟。对于喜欢捕鸟、养鸟的孩子们，就期盼着下第一场雪。因为雪落了，苏雀就会来了。我们早早的备好高粱秆、黄蒿，央求村里的手艺人为我们扎制漂亮的鸟笼。那鸟笼包含了几代人的智慧，像阁楼一样精巧，最上面的是＂油子＂房（所谓＂油子＂，就是招引其他鸟类的诱鸟），下部两侧设有捕鸟的机关，只要小鸟踏上去就会翻滚落入笼中。苏雀是我们捕捉的鸟类中最傻的，只要听到其他同伴的鸣叫声就会赶过去，对捕鸟的机关不会辨别，不象那些狡猾的麻雀。苏雀比麻雀的个头还小，头顶上朱红色，雄鸟的腹部也是朱红色的，鸣叫声悦耳，性子温顺，很好养的，可以养上两三年。第一场雪终于在凛冽的寒风中飘落下来，我们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提着鸟笼去野外的柳树林，把笼子挂在高高的树枝上。运气好的话，一个早上就可以捕到十几只。几只鸟笼挂在树林里，这些苏雀叫的更起劲了，简直就是大合唱。我们还把几只苏雀放在自家的窗台上，给它们搭上高粱秆做的梯子，看着它们跳上跳下，甭提多开心了。
　　除了苏雀，在冬天捕捉最多的是麻雀。这种小鸟一年四季与人为伴，在泥草房的屋檐下做窝，繁殖力很强。那时候，麻雀一群一群的，在村子里，在田野里觅食。它们的生存能力极强，昆虫、草籽、米粒都是它们的食物，对人既依赖，又时刻保持警惕。猎捕它们的工具，有弹弓，有夹子。我们的口袋里，弹弓是必备的。看到麻雀停留在房顶上、树枝上、栅栏上、电线上，就会迅速掏出弹弓，放上石子，拉开皮筋，瞄准了射击。很多伙伴练出了百步穿杨的本领，有时弹无虚发。下夹子打麻雀，需要观察选择好的环境，因为麻雀太狡猾，轻易不会上当。夹子必须埋进雪里，而且不能露出破绽，谷穗做的诱饵只能微微露出，不能太过明显。生产队里有打谷场，麻雀成群聚集，是打麻雀最理想的场所。放寒假期间，我和伙伴们每天都要去那里下架子捕麻雀。那个年代，肉食很少，我们小孩子就用烧烤的麻雀解解馋。
　　除了捕鸟，还可以捕小鱼。野外的池塘里，在冰层下面，依然有小鱼在游动。但是把它们弄到手，可不那么容易，需要花很大的力气。聪明的东北人，创造了打冰眼搅鱼的方法。孩子们会跟着大人去野外，找好一个大点的池塘，选好位置，开始打冰眼，工具是沉重的冰串子。冰层厚到半米多，打出一个冰眼就要十几分钟。当水从冰眼中汩汩涌出时，小鱼会跳到冰面上来，还活蹦乱跳呢。接下来，拿起搅萝子，在水里连续搅动，更多的鱼就捞上来了。常见的小鱼有泥鳅、柳根、鲫鱼、老头鱼，也有蛤蟆。回到家里，就可以吃到酱炖的小鱼了，那是难得的美味。
　　在冰天雪地里，可以滑冰鞋，滑冰车，抽冰尜，拉雪爬犁。冰鞋是用一小块木板和两根粗铁丝做成的，用麻绳绑在右脚上，左腿作为支撑和动力，在马路上可以飞速滑行。房前屋后的水泡子，早已经冻死了，是天然的滑冰场，我们去滑冰车，抽冰尜。冰尜有木制的，有铁制的，需要用鞭子不断的抽打。我们常常比试比试，看看一鞭子抽下去，谁的冰尜旋转的时间最长。雪爬犁是常用的运输工具，有大有小。小的由人拉，大的由牛马来拉。整个冬天，村里村外的道路完全被冰雪覆盖，而且因为人踩马踏结成了厚厚的硬盖，正适合木爬犁在上面行进，十分省力。运送粮食、柴草，多是用木爬犁。
　　在那个物质较为贫乏的年代，孩子们很少能吃到糖果、饼干等零食，而糖葫芦、粘豆包是最好的零食了。家家户户都会在腊月里蒸上几大锅粘豆包，然后存放在仓房里。整个冬天，乡下人只吃两顿饭，小孩子是吃不消的，总要吃点零食，粘豆包是首选。跑累了，玩饿了，就偷着进仓房拿出十几个粘豆包，和伙伴们一起分享。粘豆包和冰块一样硬，要一点点啃下来，即便如此，也吃得香香的。糖葫芦很少能吃到，需要捡点废品卖了、攒点零钱，才能买上一两串，而且到村子里卖糖葫芦的小生意人也很少。除了糖葫芦、粘豆包，我们还会吃到玉米花，那是用干玉米伴着细沙在大铁锅里炒熟的。我们的口袋里揣着弹弓、石子，也揣着玉米花，饿了就吃上几十粒，但是不能多吃，吃多了再喝凉水，呛风冷气的，会放出响屁来，伙伴们就互相取笑。
　　小时候，最盼望的是过年。不但可以换上一套新衣服，更开心的是可以放鞭炮、看秧歌、点灯笼。各个生产队都要组建秧歌队，正月初几还要举办秧歌汇演，来一场秧歌大赛。我们最喜欢看的是由人装扮的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还有老汉拉车、新媳妇骑毛驴。这时候，鞭炮也放的最多，闻着火药味别有一番滋味。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会立起一根高高的木杆，制作各式的纸灯笼挂起来，有鲤鱼、红五星、兔子、喜鹊等各种造型，把整个小村都照亮了。伙伴们会提着小灯笼，走街窜巷的去欣赏，还会品评谁家的灯笼最好看。元宵节时，村子里就更亮堂了，焰火会升上夜空，院子里会撒上一堆堆秕谷，浇上煤油点起来，仿佛一条条火蛇。但是，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春分时节冰雪融化了，再次享受雪趣就要等下一个冬天了。
　　作者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