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被土墙包围着,那是我三十多年前读书的小学。那是在童年时代给我无限快乐和憧憬的小学,叫我至今记忆犹新而且终生难忘的小学。它的旧址距离我现在生活的城市并不远,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只是,已寻不见它的踪影,它的模样只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乡村划分为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小队,土地由生产队集中耕种,小学校是由生产大队办起来的,一个大队只有一所小学。那时,各家各户人口多,一家有三四个孩子是很平常的。各家各户的生活完全依靠生产队,大人们要去参加队里的劳动挣工分,长到十五六岁(我们这里习惯按照虚岁)的孩子也可以去队里干活,叫做"半拉子",和成年劳力相比只能挣得一半的工分。到了年底,按照工分分红,很多家庭一年到头只能挣够口粮。孩子多、劳力少的家庭,还会倒欠生产队的,拉下"饥荒"。那时的孩子不但入学晚,而且很多初中没毕业就下来去生产队干活了。我是在九岁那年夏末秋初时侯上的学,而我的同学多数比我年龄大呢。 小学校离我家只有三四百米,在整个村落的北侧,学校的后面就是庄稼地了。校舍和各家各户一样,也是泥草房,只是要高一些,而且十几间房子完全连起来,有五六十米长。操场很大,大约有十多亩地。四周是高高矮矮的树木,有杨树,有柳树和榆树。整个校园不但被树木包围起来,还靠着树木垒起土墙。土墙有成年人那么高,对于我来说就像长城了。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背着帆布书包,飞跑着欢欢喜喜进了这所小学,那时感觉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发到手里的课本只有两本,一本是语文,一本是算术。装进书包里的除了这两本书,学习用品只有一两只麻杆铅笔和两三个作业本。书包里还装着弹弓、泥球、木尜等自制的玩具。学制是五年,这五年我们是在无忧无虑和半学习、半玩耍中度过的,有的是天真快乐。 走进教室,前面的墙上挂着一块黑板,那是块木板刷了墨汁。黑板前面是老师讲课用的长条桌,桌上放着几只粉笔和一根木尺。我们的课桌也是长条桌,有十几张,分成三四排排列,一张桌子、一个长条凳子坐两个人。这些木桌木凳都是瘢痕累累,上面刻划着我们的名字和其他的文字、图案。教室很宽敞,地面和操场一样是黑土地,墙壁也是黑乎乎的。宽敞但不明亮的教室里坐着我们二三十个孩子,冬天里还要在正中间搭起一个火炉。靠近门口的墙上张贴着上课时间表,墙根放着一只铁皮水桶,供我们喝水。尤其是冬天,我们每天只吃两顿饭,书包里会放一些炒熟的黄豆、玉米花,饿了就吃上一两把,渴了就去喝那水桶里的凉水。吃的喝的多了,会放出响屁来,同学之间就会互相取笑。 我们主要的学习科目,就是语文和算术,一两个星期能上一节美术课、一节音乐课。音乐老师教我们唱上一两首红色革命歌曲,美术老师教我们画一画苹果鸭梨,他们各个年级都要教的。我们就像一匹匹野马难以管束,主要心思在玩耍上,上课的时候也想着捉麻雀、捕蝈蝈、弹溜溜,不好好听课,常常被老师拽了耳朵或者一顿骂。由于贪玩,很多伙伴上了两年学居然拼音拼不好,小九九背不下来。我有点小聪明,倒是一听就会了,课文背的熟,算术算得快,其他的伙伴总是抄写我的作业。从课本中,从老师给我们讲的故事里,我们知道了诗人李白、柳宗元,知道了罗盛教、黄继光等英雄人物。除了看课本,我们最喜欢看的是小人书,小人书比那些课本看的还多,课下看,课上也偷着看。我们捡些麻绳头、废铁、玻璃瓶,卖得几毛钱,就去供销社买小人书,每个人都有十几本,多的攒到几十本,常常互相比试,串换着看,看的如痴如醉。从小人书里,我们了解了更多的知识和古今英雄故事。教我们的老师都很年轻,那时候他们多是民办老师,也是挣工分的。他们待我们很好,也期盼着我们将来能有出息,总是恨铁不成钢,训斥我们是家常菜。至今我还记得教我们语文的赵老师、教算术的徐老师,他们如今已过花甲之年,我永不会忘记他们的教诲。我和伙伴们当时只当作耳旁风,该玩玩,该淘气还是淘气。 校园和庄稼地一样成为我们的乐园,一年四季都有好玩的东西、好玩的游戏。操场虽然很大,却只有一个篮球场,铺垫了一些沙石,篮球架子是用木板钉起来的,球筐常常只有铁圈没有网。一只篮球被体育老师看管得很严,我们打篮球的机会就很少。我们主要是自己制作玩具,在操场上踢毽子、跳皮筋、打木尜、玩八垒、滚铁环、滑冰车,玩起五花八门的游戏。当然野趣更多了,学校后面的庄稼地、草甸子更是我们的乐园。逃学逃课也是常事,跑到麦田里捉蝈蝈,进高粱地找乌米,去草甸子疯跑、追蝴蝶、捕鹌鹑。我们会爬上榆树摘榆钱吃,爬上房檐掏鸟蛋。我们捅马蜂窝,捞蝌蚪,摸泥鳅,挖老鼠洞,简直要淘上了天。我们的衣服经常刮出口子打上补丁,膝盖上的伤痕一茬接着一茬。夏天里,老师对我们就看管得严了,担心我们去水泡子里洗澡溺了水。终究看管不住,我们还是偷偷的跳进水泡子和鸭子、白鹅一起戏水。每个星期放一天假,暑假和寒假还有两个多月,却总是感觉玩耍的时间不够用。下学后,老师留的作业只要一会功夫就写完了。不上学的时候,也不能只是玩,还要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喂猪喂鸡啊,放羊、挖野菜、捡粪肥啊。 那个年代,我们是离不开农活的,生产队里铲地,我们就去拔杂草,割麦子了就去拾麦穗,割黄豆时就去捡豆秸。有一年5月份,庄稼地里起了草地螟,虫子太多了,快把农作物的叶子吃光了,我们和大人们都去地里捉虫子,用扫帚扫进小盆子里,再挖个深坑埋掉。后来说来也怪,一夜之间这些虫子都不见了,当年的粮食还是减了产。我们更愿意到野外去挖野菜,曲麻菜、婆婆丁、兰花菜、荠荠菜啊,多的是,没有一点农药的,用来喂猪喂鸡,我们也喜欢吃。运气好的话,还能采摘到菇娘等野果子。所以,到野外到庄稼地里总是很开心。 学校里的学习很轻松,没有负担和压力,家长也很少训斥我们不好好学习。他们大多也不指望孩子有大出息,念不好书就去生产队干活吧,只要能认一些字、会加减乘除就行了。我的老师还是教给我们许多做人的道理,鼓励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在二年级的时候,我们佩戴上了红领巾,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感到无比的自豪。五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我们快乐的童年时光也就结束了。等我初中毕业时,那所小学就迁址了,后来老房子也扒掉了。可惜的是,我没有留下它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