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深处的书声

　　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喜不喜欢，手机已逐渐成为了我们日常生活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我甚至不敢想象哪一天自己突然掉了手机的慌乱与无助。
　　曾经，我们的生活里是没有手机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出生在赣西一个略有些偏僻的小山村。小时候，村里有段时间甚至没有电视，露天电影也极少，村礼堂门口偶尔来个杂耍猴戏，全村就像过年似的。平日里，大人们除了吃饭干活，就是闲聊和睡觉。而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则整日里山前屋后汗流浃背地忙于打游击捉迷藏娶媳妇。只有村里的几位老先生在农闲时节，时不时地捧本线装书坐在堂屋里或某个树荫下寂寞地捱着时光。
　　其实，我是进了村里的学堂后，才知道老先生们手里捧的叫书。我那时的书包里也有两本书，一本叫《语文》，一本叫《数学》。这两本书，学堂里规定不仅要学懂，还要考及格，否则是要挨骂和罚站的。由此，我内心里对这两本书很有些厌烦，甚至憎恨。
　　然而，有一天，城里的表哥借给我两本课外书却让我发现了书的可爱和有趣，那是一本故事书《故事大王》和一本小人书《闪闪的红星》。因为这两本书的诱惑，我甚而有了星期天步行二十多里到城里表哥家偷书的经历。当然，在城里的汽车站门口摆图书的摊位上，我也会自己拿零花钱看小人书。两条小长凳，几个小板凳，有序摆放着。一个扁平状的木箱子，打开分成两面，每面中间分层，每层用一根细绳压着一排图书，图书封面一目了然，取放亦十分的方便。租看图书就在现场，新的两分钱一本，旧的一分钱一本，很薄很旧的甚而一分钱可以看两本。
　　除了偷和租，我还曾哭缠着父亲在县城的新华书店里给我买过一本小说。迄今，我仍然清晣地记得那本书的名字叫《双号手》，小主人公的名字叫吹向东。这是我人生中真正拥有的第一本属于自己的书。
　　但，那时的老师是不主张学生看课外书的，尤其是在学堂里。为了不使课外书遭致收缴的厄运，我只能在晚上偷偷地看。每晚，帮母亲做完家务，我便催促母亲点亮家中那盏唯一的煤油灯。母亲尽管平时很是节俭，但每当这个时候，却总是很乐意，且总要把灯蕊拧得比她平时干针线活时更亮许多。灯一亮，我便赶紧在那张沾满油污的小饭桌旁正襟危坐，拿出课本作业，摆出一副做功课的样子。而实际上，放在最上面的那本往往就是课外书。
　　母亲是不识字的，看着我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副痴迷的神情，她满意之余常不忘叮嘱一句：崽，别看坏了眼睛。就这样，在母亲的眼皮底下就着昏黄的灯光，我似懂非懂地翻完了《水浒传》《三国演义》等一大批课外书，也翻完了我的童年和少年。
　　虽说此后考了学，进了城，成了上班族。但读书的习惯与爱好，却一直没有太多的改变。每天晚饭后散步归来，或静坐桌前，或斜倚床头，一册在手，兴致盎然时看个百多页甚至看完整本书，索然无味时扫个一二十页甚至一二页即止。其间用意，有时是为了积累知识，开阔视野，学习借鉴，甚而直接寻求解决问题的答案；而更多的则或许只是为了读书而读书，抚缓过速的心跳，洗涤白日的烦恼，暂避窗外滚滚尘嚣。
　　如果没有智能手机和互联网的问世，我的这种阅读方式现在应该还在原来的轨道上不急不徐地运行着。然而，假设终究只是假设，在智能手机面前，我与大多数国人一样无法逃避和抗拒，因为我发现自己与其徒劳地固守，还不如主动地顺应。
　　毕竟，一部智能手机几乎就是一台功能强大的电脑，日常的学习，工作的调度，生活的服务，一机在手就差不多可以搞定了。至于阅读，更是可以随时随地，在工作之余，在出差路上，在餐前饭后，甚至上卫生间，都可以读几行看几段。虽说人们把这种阅读称之为碎片化阅读，但窃以为读了总比不读更有益处。后来，我除了按照单位的要求下载了两个移动学习平台，甚至自己也尝试着弄了个微信公众号。有时看着自己写的文章点击率成千上万，心里还真有点小小的成就感。我写的，别人看；别人写的，我也看。如此，何乐而不为？
　　手机是无辜的，书籍也是没有过错的。我始终认为他们并不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他俩其实更应该是互补共生的朋友关系。在专业知识的学习上，在经典著作的赏析上，我依然坚持纸质的阅读和系统的研读。而一般化的信息摄取和普通意义上的文本阅览，我倒以为碎片化又何妨？翻手机比起直接翻书，无疑信息量更大，效率更高，成本更低，时间与精力更省。
　　一部手机，半部书，时也，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