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并不方长散文

　　＂妈妈＂是世界上最深情的呼唤，最珍贵的称呼。但于我，只能在梦里有这个称呼了。
　　2017年10月17日早上6点02分，看到弟弟来电。莫名地不敢接电话，我最怕深夜和大早上接到电话。总担心家里有急事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电。
　　＂你买张最快的票回来。＂弟弟带着哭腔说。
　　＂家里出什么事？＂我心里一惊。
　　＂妈妈昨晚脑部血管爆裂，情况很不好。＂弟弟回答。
　　手机掉地上，我紧张又难过，手忙脚乱，拿着裤子哆嗦很久都无法穿上。急忙找身份证，订票，请假，安排工作和小孩。
　　10月16日，那个深夜，妈妈血管突然爆裂，很严重。虽然是第一时间马上送医院，虽然是外地专家亲自手术，但医生看了片子，摇摇头，说随时做好准备。
　　那个不眠之夜，家里人全在ICU病房外焦急等待，祈祷。他们担心我睡不好，所以瞒着我到17日早上才告诉我。
　　第一次觉得高铁速度是如此的慢，我恨不得马上见到妈妈，看着插着各种管子一直昏迷不醒的妈妈相片，我默默地流泪和祈祷。当到了中午看到妈妈没了心跳，医生在抢救的样子，我在火车上失声痛哭。
　　列车员过来问我是否有困难需要帮助。我需要，我极度需要，我需要老天听到我们的祈祷再借给妈妈时光，我想妈妈醒过来。
　　我祈祷妈妈能醒来再活几年，我从小学六年级就开始在外读书，毕业后在外工作，工作后远嫁，我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老天如果觉得我的要求太多，那么再给妈妈一年时间也可以。
　　当不断收到家里传来的坏消息时，我不断降低要求。再给妈妈一个月时间，再不行就一天时间，或者见一面时间，我不断祈祷。我只要妈妈能醒来看我们一眼啊，老天，你为啥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呢？
　　妈妈在抢救时，家人们在她耳边呼唤:不能走，哥哥下个月要二胎了，好歹您看一眼啊？不能走，最小的女儿还在路上赶回来……妈妈虽昏迷，可是听到这两件事时，她流下了眼泪。
　　我是她最大的牵挂，她生前一直念叨太远了，太远了，见一面都不容易。
　　当赶到家里已经下午4点多，看到妈妈安静地睡在那里，她最终留着最后一丝气等我，我慢慢帮妈妈合上嘴。我摸摸妈妈的脸，越来越冰，我摸摸她的心脏，我多么希望能重新跳动，但妈妈永远地睡着了。
　　我的妈妈还那么年轻，才66岁，她那么善良，那么勤劳，那么坚强，为什么就不能给她机会？
　　当面对无常的生命，人类是多么的无助和渺小。
　　守着灵堂，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望着妈妈，多么希望她能起来对我们说:＂没事呢，我只是太累了，睡了一觉而已。＂
　　什么奇迹都没有。
　　那个会种百香果、鱼腥草、杨桃、荸荠、芝麻、花生，香蕉……的妈妈真的走了。
　　那个会养鸡、鸭、兔子、猫……的＂妈妈真的走了。
　　那个会叫我阿麦尔的妈妈真的走了。
　　那个每次做好早餐在楼下叫我起床的妈妈真的走了。
　　那个一到冬天就叫我多穿点的妈妈真的走了。
　　那个一直叫我对自己要好点，那么远要照顾好自己的妈妈真的走了。
　　那个每次节假日就问我回不回家，一上车就问我到哪的妈妈真的走了。
　　那个每次我要回浙江时总是给我装满各种东西的妈妈真的走了。
　　她走得那么匆忙，还有满山的茶籽还没摘，还有嫂子的二胎她还没看过，她还买了半包的菜籽还没种……按妈妈的性格，她这么操心的人，怎么会舍得走呢？
　　她似乎又安排了很多。临走前一天特意去给嫂子二胎买新衣服，特意打电话问爸爸鸭子买了没？她去城里带孩子近半年，爸爸独自一个人学会养鸡，学会做饭。
　　她曾说过，不给孩子拖累，哪天要走，就该马上走。
　　这些，又像妈妈的做事风格，一辈子全为家人考虑，不曾为自己考虑半点，甚至不给我们半点尽孝机会。
　　爸爸，在印象中无比坚强，无论遇到什么事未曾见过他流泪。看到妈妈那样子，他心疼地哭了。
　　＂我和你妈妈结婚48年，不曾大吵大闹过，我们感情那么好，可是她走了……＂爸爸红着眼圈说。
　　＂妈妈走了，就像大树倒下了，娘在家在，娘不在，家不像了。＂姐姐说。
　　＂我在部队10多年，我回到家里才三年，才和妈妈在一起三年，＂弟弟说。
　　爸爸还说过段时间带妈妈来浙江看我，妈妈还说让我过年回来和他们一起过……
　　这些都永远没有机会了。
　　通信录里＂母后大人＂，那头永远不会传来妈妈的声音了。
　　来日并不方长，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可是再也没有时间了。
　　每天，每天，每天，都很想念妈妈。
　　夜晚，睡着的时候，我感觉妈妈还在，她在床边看我，在厨房做饭，在卫生间洗澡……可是，我睁眼，妈妈不见了。我躲在被窝里哭着睡着了，妈妈还是没有出来。
　　我见每一个短发蹒跚的背影都像妈妈。
　　我见每一个蝴蝶蜻蜓，都想一定是妈妈化身来看我的。
　　我期待每个夜晚，只有夜晚才有机会能在梦里见到妈妈，但我害怕每个夜晚，因为所有的思念都在夜晚无所顾忌地爆发。
　　我坐在树下，阳光透过树木洒到桌子上，我点了一碗粉干，想起来妈妈爱吃粉，可是她再也吃不到了。眼泪一颗颗掉粉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