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那段戍边深情

　　文 / 曹朝阳
　　写给曾经的自己
　　四十年前，你还是个上唇挂着鼻涕的山里娃，你的心里只想着白面馍和肉香，有时也会在哥哥的书本上涂鸦，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你可以毫无由头的嚎叫一整天。你对外面的真实感受只有饥饿和寒冷，还有爸爸口袋里的一块糖或一个水果，妈妈温暖的怀抱，哥哥姐姐牵着你的手，抑或是春天路边长出的新绿，早晨的鸟鸣，河里的小鱼，天空上的白云，翱翔的雄鹰。
　　三十年前，你完成了小学和初中的学业，是个活在梦想里的中学生，你说你要上高中考大学，将来当一名老师或警察，为人师表或为民除害，可曾料想无论你学习如何优秀，家境实在无法供你读完高中，于是，你在黑夜里流过很多泪，也做过很多梦，梦中你回到了课堂，考上了大学，可梦醒时依然睡在冰冷的土坑上。偶然听到父母说，该给娃说个媳妇了，再大点就不好办了，为了梦想，为了逃避那婚后可能带来的无尽的贫困和苦痛，那年的春天，你依然决然参军入伍，离开了家乡。
　　二十年前，你经历了新兵训练的紧张艰苦，承受了军事比武的魔鬼训练，获得了合格战士的所有技能，并通过层层筛选考上了军校。你的梦想又一次被点燃，你在日记本上郑重写下：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当你怀揣着将军梦分配到工作岗位上时，你才发现，生活原本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日复一日的起床、出操、洗漱、整理内务、吃饭、操课、晚点名，查铺查哨，让你感到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如同珠穆朗玛峰与江汉平原，你甚至感到你是一只在洼地里爬行的蜗牛，看不到希望的顶峰。可当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操场上喊着口令，或站在讲台上讲着为人民服务的大道理时，你的眼神里似乎闪烁着那不灭的理想之光。
　　十年前，你已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作练参谋，尽管褪去了惜日的意气奋发，显得老成持重，有些事故颓靡，可你常常为了写好一份讲话材料、一份总结报告、一份巡逻方案、一次演习文书，绞劲脑汁，寝食难安；你常常和基层官兵一起参加巡逻执勤，在雪山上踩下无数深深浅浅的脚印；你也曾为组织一次别开生面的开训动员大会而沾沾自喜，也曾参加军事比武获奖而欢呼雀跃，曾为完成重大巡逻执勤任务而感到满满的荣耀。繁忙和劳累使你无暇做梦，你只为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务在努力拼命的工作，你已经习惯和接纳了命运的安排，你的梦想被现实挤压成了唯一的使命，当好一名作训参谋。
　　后来，有很多首长为你的前途感到担忧，对你不经意的提醒，有意无意的点拨，可你无动于衷，我行我素，在作训岗位上干得不亦乐乎，真无奈！只好安排到武装部当科长。可曾料想，这一去，就再也无法回到梦想的天堂，只好黯然退役。你在二十年的军旅生涯中写下无数文字，但临别感言却只有短短两句：我没有为当官送过一次礼，没为私利拿过公家一分钱。
　　如今，你退役也快十年了。你去过很多家公司当过副总经理、总经理助理、办公室文员，那些老总也曾为你对人忠诚、对事负责的秉性频频颔首，也曾为你倡导的为国为民办企业的价值观所感动，也曾为你无所不能的才华而折服，但更为你宁可玉碎不能瓦全较真斗硬的性格而大跌眼镜，也只有你为所谓办纯粹和真正的企业，敢对老总亲族成员的蝇营狗苟或政府工作人员的一些不合理要求而拍案而起，但次次都是无果而终，只好选择离开，另谋他路，而你的临别感言次次都是价值观不等同。
　　于是，你在无眠的长夜里，开始思考人生，也常常在汹涌的人流中暗自神伤暗自思忖，假如，哪怕只有一次听从了首长的提醒，或许，你还是那共和国钢铁主流中的一员，不至于游离到社会的边缘，成为一个孤独的旅人。你不会在七月流火的夜里被梦里雪域边关的寒流冻醒，也不会只瞥一眼电视里的军人而热泪盈眶，更不会夜夜做披挂上阵持枪冲锋的梦！别了，你的部队、你的军营、你的军装、你的梦想。
　　你离别军营之后才读懂了他，你从未对军队浩浩荡荡的正义主流心存疑惑，也一直对他所承担的伟大使命感到骄傲和光荣。但也曾对程式化的生活感到平乏无味，也曾为个别和局部的贪污腐败而愤愤不平，曾在内心里深深的鄙视过那些尸位素餐的庸官和无能无为的昏官，曾发誓成为一名德才兼备的优秀军官，但终究未能坚守住理想和信仰，沉沦在繁杂的日常事务中，沉浸在浩如针尖麦芒的字里行间颠来倒去，自负于一两篇转发的报告里，迷恋在狭小空间的衣食无忧中，从来无视时光的流逝，生命的折损，无视首长的关心和战友们的期望，当有朝一日脱下军装，走出军营，才蓦然发现曾经的过往是多么让人激情澎湃魂牵梦绕！但你一旦离开，再也无法回去，甚至想进一次军营，上一次训练场，摸一摸枪柄，都会成为一种奢望，悔之晚矣！悔之晚矣！你一日从军，终生为兵，军人的气质早已渗进你的骨髓，你可以为国而战，拼死沙场，但很难为了老板的五斗米而折腰，要想实现人生的第二次起步，谈何容易！有些人为了生存可以佝偻如爬虫，但你的灵魂早已打上军人的烙印，不可更改！
　　斯人已走，来者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