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就实现的梦想

　　多年以前，在欧洲出差，最喜欢的事就是坐火车。车厢里经常看到背着简单行囊的年轻人，手捧一本书，戴着耳机，眼睛看累了就望向窗外广袤的田野，深邃而安静地发着呆。这对当时脚步停息不下来的我来说，就是一道奢侈的风景。我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也是这样，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任意挥霍，在不断前行的列车上，完成着我的一篇篇作品；它们或咸或淡，或苦或甜，从我的内心流淌出来，被人们品味着。列车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就是对我最好的奖励。
　　2018年，种种原因，我接受了在上海的异地工作。预想着自己的生活应该是这样的：每两周，我会回北京的家一次；然后在4、5个小时的车程中，我会抛开生活给我的牵绊，安静地阅读任何闲书；放眼望向车外的田野时，不经意间，脑子里流淌出一点奇思妙想。以前，一直觉得，这是一个不难实现的愿望。
　　入职后的头两个月，我无暇顾及自己这个梦想。我想，没什么，等我过了转换工作的适应期，就可以享受我的列车时光了。
　　再往后的半年，我忙着办德国签证，忙着了解新产品的知识。我自信凭着自己的脑力和经验，半年内可以轻松搞定这个工作。结果没想到，去德国学习了一个月，回来之后，屁股还没坐稳，两个星期后就又被派往德国，这一待，就又是一个月。老板曾经答应的每个月回北京一次的承诺，最后好像根本没这回事儿一样。结果，入职的半年内，我只回了一次家，和家里人只待了三天。那唯一一次的京沪高铁上，我不停地交代着儿子和老公需要注意的各种杂事，几乎都忘记了窗外的风景。没看到风景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外面是雾霾笼罩，人也是郁闷压抑。
　　过了半年，该啃的和不该啃的硬骨头，都被我咽了下去。心里正得意，好日子就快来了，没想到老板违背了当初的约定，又给我增加了任务。尽管，自己心里清楚，近些年职场江湖越发险恶，自己这个年龄还能继续挨刀的也不多见了，家里的经济状况也容不得自己早早卸甲归田，就应该识时务一点，再忍一忍，好歹过了试用期再好好表现一下。相信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跟那些干了十几年的老油条一样，举手投足间游刃有余，谈笑风生间暗箭齐发。但是，如今的职场，追求的是奥林匹克精神更快更高更强；年老色衰的，必遭淘汰！心狠手辣的德国人，把比我还年长几岁的中国老板，先淘汰去做了行政事务，或者是打杂儿。从德国佬儿冰冷的眼神里，我预感到，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
　　过了一年，我的学习任务基本结束了，但是曾经设想的美好的列车时光也没有实现，因为为了节省时间和费用，我改做飞机了。坐在飞机上，完全比不了在行进的列车上的感觉，飞机座位拥挤，窗外是单调不变的云团，如果再不幸地被安排在靠近机翅膀的位置上，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就只想睡觉了。
　　比起乘飞机，我更喜欢坐火车。人在行进的列车上，有种自由自在参与时空旅行的意境，四五个小时的时间恰好；国际航班十几个小时的行程，简直堪比坐牢，公司差旅控制也非常严格，中层经理以下的员工，都是乘经济舱，还得选最便宜的航班。在德国出差的时候，周末我给自己放松的方式就是去乘他们的火车。有时候整个车厢就我自己，看着窗外如画的风景，就觉得暂时的美好也足以抵消受过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