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故乡的记忆

　　初夏，地平线升起的阳光有点刺眼，那种暖，可抹去寒冬壁垒，可迎葳蕤与蓬勃。草尖上露水颤颤，花瓣落在草坪，抬头间，那些开花的树，已经长满绿叶。夏天的湖面，小荷才露尖尖角，一条渔船划过来，碎了水面霞光。春天在左，夏天在右，几米高的芦苇，高大的梧桐树，装饰故乡大湖的深情。在很多人看来，四季不同的景色以春夏为胜，告别冬天的几支梅花，捧起樱花树下的一地落瓣，走过的春已是轮回中的印记。四月离开的背后，有关于春天的传说烙在底片，取而代之的桐花衬着蓝天的底蕴，河面的杨柳触摸岸边的荷，就这样看着，很美好。
　　以温暖的眼神看世界，用湖水涤洗迷茫。千荷万树，都是为了装饰这个简单的夏。青青的湖边，弯曲的拱桥上，几棵粗壮的桐树，绽放冬日不能相见的紫，谷雨，开启季节另一个窗口。前方，几株桐树高出垂柳，与众不同，别样的花序，增添初夏的风情。离运河不远的地方，老宅已经拆迁，曾经遮挡半个院子的桐木变成谁家的瑶琴，很难知晓。远古时代，一棵棵桐木在工匠的雕琢下，弹出高山流水的羽阙，夏风中的桐花，恰似佳人一笑，那一刻，阳光折射斗转的回廊，岁月的梦从此有了引颈回首的探望。夏、是炎热的开始，经过漫长的冬天和春天，一旦身临其境，便让人忘了漂泊的苦楚以及冬的寒凉。沿着湖堤走了很久，不远处的渔船上，船头的渔娘灵巧的起网，几条闪着阳光的鱼儿落入船舱，身后的男子默默的摇着撸，尖尖船头划开碧波，荡出一圈圈涟漪。在他的身旁，几支鱼鹰傲立船尾，犀利的盯着水面，我就靠在那棵桐树下，紫色的花瓣婆娑，一声水响，鱼鹰一个猛子扎下湖底，万物寂静。
　　这样的画面，吸引了几个晨练的行人，在风平浪静的表面，谁看不到水底的生死搏斗。涟漪变成浪花，船上的夫妻二人索性停了下来，又有几只鱼鹰扑进湖中，湖水在翻滚，船在跟进。和我一同睁大眼睛的不仅是行人，渔夫丢掉手中的烟，站起身来，单手遮目瞭望逐渐翻滚的湖水。浑浊的湖面上终于冒出了几只鱼鹰，嘴里紧咬着一条十几斤重的大鱼意犹未尽，是当时的感觉，船走了，人也走了，浮漂引领下一个收网的地方。在半个时辰的默望中，我用手机拍下这幅画面，悄然离开。想起小时候生活的家乡，那时除了鱼虾，果腹的佳肴都来自于这片湖的恩赐。离开故乡的那些年，这样的情景很难走入我的视野，更不说去拆迁前的老宅下看桐花。江南小巷，桐花开在古老的庭院，青砖黛瓦，渔歌唱晚，是曾经路过的风景。夕阳穿过瓦檐，落在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行走的脚步踩不平思乡的泥泞，桐花，垂柳、青竹，黄昏，一晃就走了很多年。当相同的画面在眼前重现，任你我蹉跎的季节开满春时梅花夏时荷，只是，无论多远，心中保留的初念都将他乡的春夏同化，默契同行。
　　转过大堤，九月湖，弯如月，早生的荷，摇曳的芦苇，这些都是原始的生态。牡丹迎风摇曳，是谷雨后唯一盛赞的春色，在这条春夏的分界线上，天涯，也有相望的清疏。归来后，出行的黯然伤神已经消失，想起第一次告别，夏天在我身后，乡愁与瓦檐一般无语。我怕叮嘱，更怕看不到儿时小小的渔舟和清清湖水，看不到桐花满地，唯有城市的水泥森林挤压那条通向大湖的河。阳光延伸到树梢，该是往回走的时间，将回忆攥在手中，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在异乡，每个夏天，孤独与坚韧是藏在手心的汗渍，是酷热时渴望去湖中畅游的期待，在身不由己的这个词里，有过那种低头走路，抬手摸天的豪情。只是，无论是故乡还是他乡，每一次的离开都匆忙，远方的路，像铁轨一样没有尽头。从故乡离开，再从他乡归来，夏天的码头，有人目送我的背影，然后一点点将春日割断。
　　记忆在风中传递，脚步不再为小小的愁绪围困，这个清晨，春日向晚，雨从天外走来，密植在命运的宿根。也许，什么样的镜头也定格不住时间的飞逝，但是，小城，荷柳、依旧是旧时风姿，也不会因为曾经的离去陌生。尘外往事就此沉淀，忘记无数对酒不成眠的夜，一树桐花生紫，那片记忆的树冠，从弥漫的风中散开，承接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