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与江河的对话（散文）

　　大山他蜿蜒起伏、气势磅礴的像条巨龙；脚蹄悬空、奔驰飞扬的像头烈马。高昂起头颅，仰望蓝天苍穹，仰望日月星辰，是那般的恣意、那般的傲慢、那般的凶猛。真为自己的雄伟壮观，深感自豪。真觉得自己的尊贵，谁也无法比及；自己的高尚，谁也无法递及；自己的壮阔，谁也难以企及。
　　一种居高临下的腔调、态度轻薄的口气，随即脱口而出。他面向江河道：可以这样说吧，当我浑身闷热的时候，紧急召唤一阵阵清凉的山风。手持一把巨扇，呼呼的搧来搧去，将风的清爽，一股脑儿沁入雄健的肌肤，一股脑儿贯入宽阔的胸腔。过上一会儿，我的心，就爽快透了；我的肌肤，有一种快意舒畅的感觉。那心头的燥火，一下子就消失了；浑身的溽热，一下子就减退了。此刻，我猛然觉得心旷神怡，有一种地道的疏松感。当我浑身饥渴难耐的时候，急忙召唤一阵阵清新的山雨，它们会根据我的需要到来，有时是浓密的稠雨，像一桌鸡鸭鱼肉的饕餮大餐，我狼吞虎咽，一会儿准报销的干干净净；有时是稀疏的微微清雨，像精致的几碟小菜，我动起筷头，捡入嘴里，仔细的品味尝试。不论怎样，一旦它们在我的眼帘闪现，味蕾似乎就等不及了，总是豁然绽放，任由这清润万物的液体、这芳香馥郁的佳酿，从我的喉咙里，敞开咽入，从我的每个毛细孔里，悄然潜入，在五脏六腑中消化、加工、循环，转化成无比强大的能量动力，充沛身躯的各个部位。这样，浑身顿感爆发了十足的劲力、满满的活力，觉得这世界真是太幸福、太美满、太富裕了。当冬天来临，风霜冷流，它们肆意横行、肆意践踏、肆意损伤我单薄的衣衫、甚至力图糟蹋我裸露的身段，这时节，我心里就愤愤然。忙呼叫那五角瓣的、六角瓣的，甚至更多瓣的雪花儿，洋洋洒洒，满天里飘舞，满口吞噬这可憎可恶的寒风冷霜。雪花儿轻轻依偎我的身体，殷勤地给我套一件银白色的暖衣暖裤；这样，冬天的冷夜里，我就不会寒冷；盖上那银白色的被子，穿上那暖衣暖裤，会温馨的睡个好觉的；有时梦里还穿戴一套银色的太空服，突破大气层的迷雾，翱翔到苍穹中，甚至降临到某个星球，我心里便冒窜出难用语言表达的自豪。当我感觉春天将会立马来到，紧接着夏秋天生机勃勃的时代，也将接蹱而至，心中的激情就澎湃，自然会舒展那冬眠酣睡弥久、从而卷曲萎缩的肢体，焕发出蓬勃的心力与劲头，摇晃臂膀，甩动腿脚，活泛颅脑，开启眼眸，深觉这赤裸的身体，不需要银装素裹了，得重新梳妆打扮，重新披挂多姿多彩的锦缎靓衣。时不我待，就紧急召见葱翠的树木、绚丽的花朵、碧绿的草甸、悠长的藤蔓、壮美的瀑布、潺潺的溪水，以及翻飞窜跳的各种鸟类、各种珍禽猛兽。由它们做我的镜台，做我的妆品，给我头顶插上绚丽的饰品。自然，它们仔细测量我的躯体，看看我的前胸，需要怎样的材料来妆点；我的后背，需要怎样的材料去修饰；我的大腿及睾丸的地方，需要怎样摆布点缀；我的腿根、腿肚及脚趾丫，怎样安排布置，会更为妥贴、舒适、优美。一接到我的指令，大伙儿就七嘴八舌、七拼八凑的吆号一起、凝聚一块，其中有设计师、有建筑师、有美容师、有裁缝师、有供料员、有加工者，有很多很多的建设者。它们一起谋划，定出方案，随后在我身上，开始动工、开始根植、开始培育、开始装扮、开始建造。它们非常忠诚、非常吃苦、非常敬业，与那不知疲倦的蜜蜂一样，生命不死、采蜜不止。每当此，我心里就无比感动、无比惬意。心想，在这样的世界活着，太有滋有味、太丰富多彩了。这风、这雨、这雪、这树、这草、这珍禽猛兽，等等的等等，这一切都饱含丰富的自然元素，似乎都是我忠实的佣人，都得听我使唤，都得为我努力付出，一切都要满足我的心愿。否则，我有的是处罚它们的办法，比如山洪、泥石流、塌方等等，它们会畏惧害怕的，它们最害怕死亡。包括你，与它们一样，都得服从我、迁就我，都得受我支配；否则，也会受到伤害、受到惩罚的。可以说，这世界上的一切，你们只不过是声情并茂的演员，那一种声音、一种情调、一串故事、一串舞蹈，都似乎为我量身定做，都专为我深情演出。这些子故事情节，全来源于我生活的素材，你们只是替我编辑、替我加工，为我歌唱、为我欢呼。他向江河喘了几口气，带有挑衅的味儿，继续说道：我就是这个世界的国王，谁也征服不了我。我有代代相因、千万年不变高贵的血统，犹如生在帝王之家，高居庙堂之上，活该这个世界，由我来统治、由我来做主。你说呢？言罢，他抿起嘴角，似有挑逗的样子，歪斜着眼睛，鄙夷起江河的低下与平坦来。
　　江河听了大山娓娓道来的话语，起初还觉得内心满满的敬仰，五体投地的要崇拜他哩。可随后眼瞧盛气凌人的气势，尤其高耸云天、不肯低就的头颅，总觉得他太过狂傲啦。那能顾及自己对他无私奉献，那能顾及自己对他情意深沉呢。不仅如此，反而鄙夷、藐视起自己身材的平坦与渺小来。这真受不了。想到此，心里就如油锅一样，冒出气泡，冒出油烟，气不打一处出来。愤愤他这是深井青蛙的短视、心怀狭私的见故，真有点儿夜郎自大了。
　　她整理一下思绪，平静地对大山说道：诚然，我是你山涧里一股股溪流，汇聚而成的；我是你石崖上一串串水滴，凝聚而成的；我是你皑皑雪峰，阳光篜晒下，化成一缕缕水线，融合而成的。我感激你身上的一草一木，它们清晨的露珠，熹微照耀下，闪烁五色的光芒，悠悠的嘀嗒、嘀嗒声，传进了我的耳膜，我预感自己的生命，又多了一分子。这些，丝丝毫毫、串串滴滴，你无声的或有声的、你痛快的或优柔的，毕竟全打发到我这儿来啦，从而成全了我，给了我磅礴的气势，纠纠的生命力，我真是对你由衷感激呀。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说，你是我的生命之源、命运之源。我一时一刻、何地何方，总觉得须臾离不开你。我俩应像一对孪生兄妹，像一对同甘共苦、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彼此你中有我的情分缘份，我中有你的奉献付出。万不可我俩互相怒怼、互相争执，甚至打架械斗。论起谁来驾驭谁、谁来统治谁，谁来瞧不起谁，这都不应是我俩行事呈现的风格。应当互相尊重、互相交流、和平共处，戮力构建一个完美的世界；为人类创造优美的环境，让他们灿烂的生活，这不很好吗？何必喋喋不休、争执不断呢。
　　这时，江河略微停顿一会儿，抬头望了望那莽莽巍峨的群山，望了望自己与群山一齐拱卫的恬静村庄、繁华都市，以及那里热络生活的人们。似乎她的话头更有了底气，更有了情到深处不得不发、一吐为快的气劲儿。她继续言道：你知道我的归宿是大海吗？我就是大海的源头。它万物都能包容，当然能容下你所有的肢体，将你吸纳进去，那才连一半的面积，都不到的；大海的博大无私，够你享受彩虹飞架的索桥，源源不息输送给你的美味佳酿了。它滋润你的干渴，填饱你的肚肠。我身体里的鱼虾蟹贝之类、石油煤炭之类，估计要上千万种，比起你腹藏的资源，更要丰富许多。所以在我的沿岸，人类多半由我供给、由我养育，他们生活的更美更好。世界上凡我经过的地方、我穿过的陆地，正因为我身体里的资源，倾力奉献，人们的生活质量、生活水平，要比你那儿强出许多。据我所知，一些人们，住在你的身边，只要离我太远太高，会没有充足的水源，会成活不了饱满殷实的庄稼；他们窝居你腰身之上，寒风侵略，大雪封山，啼饥而号寒；夏日里的太阳，像彤红的炉块，烤得他们脊背发烫，毛发都快燃起火来。这些难肠与焦灼，你有办法解决吗？我看你是无能为力，一点招数都没有的。只有我急急出面，施出援手，带去美味佳酿，他们的困难，才会迅速解决、迎刃化解。你看见了吗，这高悬船帆的、这汽笛轰鸣的、这摇动帆板的，甚至羊皮筏子客铿锵的歌声，我身上来回飘荡，我胸怀恣意傲游，迎风而来，踏浪而去。这个世界灵动的精脉，犹如人的身体、大大小小不同的血管，浑身上下，无处不在，无限涌动。而我，就是布满这个万千世界，让这个世界充溢无限风光、闪烁无穷魅力、激发无尽动力的天使，就是这个血管；我好比这个世界的精魂，在支撑万物躯体、滋润万物繁衍、助益万物成长。应当说，你身体里有的，我照样也有。我之所以在你面前，低缓头颅、收敛气势，是不想与你争高论长、缠打一处的。否则，这会让人嗤笑、让人非议。这个世界，需要干的事情太多，不如你我把有限精力，投入到为人类幸福自由谋取福祉上面，努力去奋斗。让人类高看我们一眼，让人类欢喜我们、爱戴我们，这不很好吗？何必婆婆妈妈、斤斤计较呢。所以有时候，我逼迫无奈，只得从你身边转头回来，从坦荡的田野里穿过、从鼓噪的沙漠里穿过，从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穿过，这都是权宜之计。当然，你也有心胸开放、满腔热诚的时候，有深情依偎、臂膀拥抱我的时候，只要你坦诚相见，施出热情，我就不会嫌弃、不会拒绝、不会冷漠，这是天之常理、人之常情、交往之道，起码得以礼相待；你有情，我自然有义，你无情，我也从不灰心。得一如既往，尽自己绵薄力量，滋润你干燥的皮肤、抚慰你孤寂的心灵；从你的山谷，静悄悄流过，从你的山脚，轻轻滑过；为你按摩，疏通你的经络；喂你口食，增添你的能量；让你的感情，饱满心愿；让你的葱茏、挺拔苍翠；让你蜿蜒蹿动的气势，永远留到世人闪亮的一对眼眸里、仰望的心坎里。留到我对你情深意重上面。说到此，江河忽然打住话口。因为，一处山腰之间架起的堤坝，正是她倆一度情深伉俪、相拥一处的地段，属于爱情甜蜜的结晶体。凑巧，那儿正蓄集上游山谷一波汹涌彭拜的潮流，需要她俩抽身，去履行彼此职责，加固加高堤坝，缓和水涛流速的。将造福人类的水利事业，做得尽善尽美。而不因相互纷争，形成滔滔洪流，形成大山深处糟糕的堰塞湖，祸害起人类来。这时节，他俩的心思畅通了、情感靠近了。大山便默不作声，挽起江河的手臂，从堤坝两边，往各自心灵共鸣的深处走去。江河的身怀里，有大山忘情的身姿、忘情的倒影儿，彼此起伏跳跃。甚至大山羞涩的红彤脸盘，低头渐悟自己的过错来。他诚恳向江河谢罪道：我从你身上，学到许多可贵品质，你未分昼夜奔腾不息，预示你生命的永恒辛劳、勇气勃发。你有时节，心胸恬静的像一面镜子，纯洁到清澈见底，我那能比得了你的贞洁呢。你释放出爱的抚慰、爱的力量，包容万象万物，这真像大海的慈母，有着豁亮的胸襟。你浩浩荡荡的生命，任何艰难险阻，无法阻挡。由此，我看到你胸腔的灵魂，始终跳跃，始终舞蹈，像海啸、像暴风一样，敢大喜大悲、大爱大恨。所以，我错了，我要真诚悔改。应该始终以你为伴、以你为师、以你为友，把你善良的品性、无畏的风格、飘扬的魅力、吃苦的精神、探索的勇气，融会我的心田，展现我的行动。共同创造大美的自然世界、和美的人类世界。
　　江河被大山的话，动了感情，闪给大山瞳仁里赤诚的光芒，递给他楚楚动人的笑脸，似乎依依不舍、不愿离别。但终究犹豫婉转了一会儿，晃动她跌宕起伏的身姿，朝远方大海奔流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