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生活妥协

　　《向生活妥协》散文
　　当我们长大了，还没走上社会，就默默地在心里，憧憬着自己的明天，想象着自己的人生要过成什么样子。那时候，我们就像一群在云端上蹦跳嬉戏的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高。
　　当我们走上社会，识得了人间烟火，知道了生活的艰辛，心里多半是彷徨的，眼睛里也有了迷茫与惆怅。哪一位作家把青春与雨季，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很好，很有深意。美丽的青春后面是一个长长的雨季，湿湿的雨季，我的青春也没有逃过雨季。
　　一颗不安于现状的心，不肯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农民，继续着父母的命运。不知在多少个黑夜向着夜空呐喊我的出路在哪里，就这样了吗？我不愿一辈子与泥土打交道。我怕农忙时的那份艰辛，更怕大地的肃穆，庄严与头顶上的火辣辣的太阳。也曾无数次站在旷野里向着远方眺望，我也不知道，如果出去了，我又能干什么，心里只想离开。
　　记得青春时期的我，是忧郁的，黯然的，又是无奈的，更多的是忧郁，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我的出路在哪里，何去何从？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我。
　　后来和姐姐一起出去打工，离开了老家，离开了那片土地。来到城市之后，便狠狠地发誓，一定要在这座城里留下来。
　　青春时期的我们，激情似火，热血沸腾。总想干出一番事业。
　　对于一个文化水平不高，又没有一技之长，起步有多艰辛，可以想象。城市繁华，却又那么陌生，那么孤独，小小的我和姐姐一起，从底层干起，帮别人擦皮鞋。擦鞋知道很丢人，为了生活，为了心中的梦，我们向生活低头。那时候年轻，知道轻重，知道尊严可贵，却又不得不低头。做了两年多，就开始做生意，是那种很小很小的生意，卖袜子，卖零零碎碎的小玩具。一块布往地上一铺，东西摆好，吆喝，路上人来人往，生意还很好做，总之一天能挣到100块钱左右，虽然辛苦，心里却很温暖。在农村，十天的时间才能挣一天的钱。
　　也许是我们赶上好时光，白天可以摆地摊，晚上也可以摆夜市。那时候年轻，有的是劲，白天做完，晚上又去赶夜市，做到11多钟才回家休息。
　　不知道哪里来的雄心壮志，内心满满的，什么苦也不怕，一股劲往前冲，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又做了两年，手里有了点继续，开始一边学手艺，一边找店面房，手艺学成，店面房也差不多找好了。我们在城里开了店，算是生活有了着落。
　　之所以要开店，因为我们看到身边很多出去打工的人，有了小孩就没法继续打工了，为了留在城里，为了能和老公在一起，为了一家三口在一起，我们硬生生地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撑起一片天空。
　　时间一年年过去了，店开了20几年，孩子也长大了。再回头看自己，当初觉得在城市里开了一个店，很骄傲，认为算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现在再看看，不值一提。只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生活而已，只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而已，只是比有些人好一些。
　　有些人出来打工，一年半也没有挣到钱，身上带出来的仅有的钱用完了，只得两手空空地回去，他们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又出来，继续在城市的某一个地方寻找自己的出路。出来打工人，就像纷纷落下的雪花：有多落在草垛上、有多落在屋上、有多落在树枝上、有的落在路的两边、有的却落在路中间，一声呢一声水。
　　我和姐算是找到了出路20几年的风风雨雨，20几年的岁月磨练，也磨去了棱角，过日子，粗茶淡饭，穿粗布衣。忽然觉得生活没有多大的改变，没有抵达想要的样子，生活依旧有窘迫感。想想，我们竟然被岁月磨练成母亲的样子，只是一个与泥土打交道，一个与衣服打交道，性质上差不多。父母在低处，我们也在低处。我们过着一样艰辛的生活。
　　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怀中抱着玉，到了30岁之后，更进一步看清了自己，认识了世界，怀中的玉换成石头，到了40岁之后，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自己没有什么变化，石头又换成了草，并认可了自己是一棵草而已。
　　写了这么多，只是想说，很多时候，我们是在向生活低头，也就是向生活妥协。
　　是的，我们的血液还在沸腾，心中还有梦，但生活这道坎过不去，一切免谈。亦如，生活还在苟且，说什么诗和远方。
　　写了这么多，也是为了下面一段铺垫。他们，是怎么一步步地向生活妥协。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我的影子
　　这一对年轻的夫妻，当我认识他们的时候，先认识他们的父母。他们的父母和我在一条街上开店，做生意。他的父母是卖鱼。如果只说生活，把生活过好，把一大家子的人过得妥妥贴贴，卖鱼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因为卖鱼很赚钱，一般的生意无法相比。不过，卖鱼却又是很辛苦的一行，深更半夜要去批发市场拿鱼，白天要卖鱼，还要杀鱼。想一想，卖鱼卖虾，是很脏的，很腥的，若是围裙一围，左手抓鱼右手拿刀，还价讨价，抓鱼卖虾，还谈什么尊严，而每一个年轻人，尊严至上，总希望过有体面的生活，有尊严的生活。
　　这对年轻的夫妻两，天天从我的店门口经过，穿着打扮很体面，换句话说很时髦，他们上班。他们的父母由于卖鱼挣到钱了，还特地靠近上班的地方买了一套房子。继而是生了孩子，男的上班，女的带孩子，他们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回来一次看看父母，父母，继续着卖鱼的生活。
　　他们从我门口经过时，我会多看几眼，把他们当着一道亮丽的风景。他们穿得时髦得体，头发梳得亮亮的，口红涂得艳艳的，步伐，神态，气质，都高人一筹。
　　人的命运不是按照你设计的那样发展，蓦然之间，男的从6层高的房子上摔下来，很幸运，捡回一条命，卖掉一套房子给他看。那时女的怀上第二个孩子。为了照顾他，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住了下来。他们，看病，修养在家将近2年，又生了一个孩子，四口之家，没有经济来源，全靠父母卖鱼养他们。一年，两年，这一晃就是五六年，养了五六年。
　　卖鱼很忙，生意很好，男的休养了两年之后，身体慢慢地恢复，有时过来帮忙收钱，女的，纤纤玉指不沾阳春水，只是过来吃饭，她决不跟卖鱼的沾边。她只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孩子，接送孩子上学。男的呢，离开卖鱼的地方，他还是那么体体面面的帅小伙子一般，虽然两个孩子的爸爸，由于不做事，加上又穿得好，看上去还很年轻，此时已是30大几岁了。
　　人过了30岁，或者已到了40岁，还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能把生活过得滋润。就算是人生顺风顺水了。反之，生活没有着落，再高傲的心，也要慢慢地低下头，慢慢地放低了自己。很多人没有办法，因为生活让你放低自己。就说他们，两个孩子上学，这担子已经很沉，如果再来一套房子还贷款、如果随便找一个工作上班拿的工资不够生活，女的不用说她没法上班，家务事，带孩子，也不闲着。
　　时光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三五年过去了，这对小夫妻两个，已被岁月洗尽铅华，高傲的心有所收敛。
　　看得出来，他们不愿意做一个卖鱼，如果肯委屈自己，早就跟他们的父母一起卖鱼。他们一天天，或者说一年年地空度光阴。我在想，没有上班，也许因为男的受过重伤，担心上班身体吃不消，故而在家里休息。
　　不过有时上午看到父母忙，就帮着杀杀鱼。渐渐地，女的过来帮着收钱，男的就杀鱼。要到中午的时候，丢下杀鱼的刀，离开摊位，回去立刻换上一套干干净净的衣服出来，走在路上，一般看不出他是卖鱼的。
　　一个人向生活妥协，是一步步地走向生活，认清自己。也可以说，因为生活过日子，过日子离不开柴米油盐，生活费用。人呀，无论你有多心高气傲，在生活面前也只得低头，你过日子不用钱吗？吃什么，喝什么？买一样东西都要钱，孩子吃穿用，上学，生病，玩，哪一样说不要钱。
　　这对小夫妻两个，算是比我们幸运，能甩膀子玩，玩了八九十年，幸亏父母挣到钱养着他们。
　　人总是要做点事情的，人也都有良心的，一来二去，时间久了，天天在家吃闲饭，也有问心有愧的时候，再说在家也没有找到更好的出路，看到父母忙的时候，他们慢慢地开始帮忙。帮着帮着，也就站上了主角。现在开始卖鱼两个人一起跟着父母卖鱼，且卖得有声有色。并且夜里，男的开着车子和父亲一起去拿鱼，鱼的品种也多了起来。两个人真正地卖鱼了。
　　生活逼着一个人低头，弯腰，生活把人磨砺得没有了棱角，没有了锋芒。
　　在生活面前，我们何曾不也是这样，低头把那些狂想的念头隐藏起来，踏踏实实地埋头做事，过好自己的日子。
　　也想体面地生活，可惜自己没有丰满的羽翼，没法飞多高，飞来飞去，飞不到枝头上。生活在低处，只有把美丽，和骄傲收藏。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地生活着，努力地把日子过好，日子过好了，才能说星星和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