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二）

　　最是光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转眼，人生已过去大半，那些逐渐淡出视野的花花草草，时不时摇曳在记忆深处。
　　村子西边有一条小河，名曰潮河。发源于哪里，流向何处，不得而知。只知道要想从村子到达小河，需要翻越三道高高的沙岗和大片大片的丛林。沙岗可能是祖辈们为了村庄的安全，而设置的防洪屏障，而丛林则是为了固沙。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
　　第一道沙岗以梨树和棠梨为主。春天来临的时候，洁白的梨花如雪似玉，把荒芜了一冬的郊野装扮的格外美丽。树下的茅草也抽出了柔软的嫩芽，在和风中舒展着腰肢，静静地欣赏着梨花的芬芳。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花草，也赶趟似的，一股脑的钻出地面。
　　秋天，果实渐渐成熟，那里，更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没有成熟的棠梨又酸又涩，状如樱桃，当然，没有樱桃的红润和酸甜的口感。馋嘴的孩子却已经等不及，不顾枝头尖尖的刺，爬到树上挑拣相对熟一点的摘一些下来，装在衣兜时不时摸出来一个塞到嘴里，酸的龇牙咧嘴也舍不得丢弃。在那个不知香蕉和苹果为何物的年代，这籽多肉少、小小的褐色野果，极大的丰富了童年的快乐生活。
　　穿过一片葱郁的槐林，就到了第二道沙岗。一树槐花香十里，那么成千上万棵呢？空气中到处都漂浮着浓郁的、甜腻的花香。使人忍不住深呼吸，再深呼吸，想要把那股清香永久的留在肺腑中。沙岗上也以槐树为主，只不过相对矮小，可能是过于茂密之故。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村人采摘槐花。不管是炒着吃还是蒸着吃，或者包包子，都让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甚至有人着急忙慌的从树上摘下几串，撸了花瓣直接送进嘴里。那股清香在舌尖缠绵、萦绕，久久未曾散去。多少次午夜梦回，那串串洁白始终氤氲在发间，指尖
　　第三道沙岗则以灌木为主，一蓬蓬、一簇簇，绵延数里，成为一道绿色的屏障。肆意的生长，疯狂的绿着，与不远处的小河相依相伴。金色的反着光的沙子，碧绿的透着亮的枝叶，宁静美好，诗意盎然。
　　小河有十几米宽，两岸的河堤上，是两排高大、挺拔的杨树。河道却只有窄窄的几米，弯弯曲曲的从河槽中穿过，像一条柔柔的飘带，欢快的舞动着。水边是丛立的芦苇和纤柔的水草，绿的逼人眼。河水清澈见底，大多只有膝盖深，只在人工修筑的堤坝处，因为上游和下游有了两米多的落差，倾泻而下的流瀑，把沙质的河床冲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那里的水位深，也是危险地带，是大人们三令五申，严禁小孩子玩耍、洗澡的地方。
　　那时，清清的河水里有成群结队的小鱼，悠闲自在、无忧无虑地从上游涉水而下。有时又会绕过一棵小草，逆流而上，似乎只为观看沿途的风景。而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乱了它们原本轻松写意的生活。瞧吧，智慧型的，猫着腰，眼睛盯着其中的一条，脚抬离水面高一点，落点却很轻，然后用并拢的双手，猛的下水捧。虽不指望次次收获，偶尔成功一次，就足够乐上半天的。粗鲁型的，就那样追着小鱼跑，扑通扑通地把河水溅得满身满脸都是。当然，小鱼早被惊吓得四散而逃，连鱼影都不见一个，更别说逮着了。然而，当时的我们看中的似乎不是捉鱼的结果，而是为了享受那个充满乐趣的过程。
　　后来，不知哪位开发商看上了这个有水，有山的地方，准备建成一个游园，在耗费了不少资金，初具模型的时候，却又莫名的停工了。再后来，所有的建筑被毁坏的失去了本来面目。而原来的丛林、沙岗、小河都失去了踪影，建起了一排排整齐的厂房、仓库。曾经清可见底的小河在干涸了几年之后，又有了水，却是那种黑黑的、混浊的、散发出臭味的污水。那带给我们无限欢乐的清清之河，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花谢尚有重开日，春去还有再回时，而那已经失了本色的小河，还会回到最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