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没有云。昨天晚上给小兔崽子买的杯子到了,从他的语气来看,挺开心的,所以我也开心。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然习惯他那种对我来说几乎是枯燥乏味的生活。相比起他那与金丝雀相伴的每天,我倒是一直都习惯了那种平静且无聊的生活,像夕阳笼罩下的旧马车徐徐扎过泥泞的小路。路边疯长过后的干枯野草在秋风中挣扎向上。除了平时的学习时间,闲暇之余不是窝在床上看书就是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感觉多有打发时间的嫌疑,但每天定要凑的满满的,不然就感觉自己虚度了。 我惶恐,向前跑,没有尽头。 野草温柔抚摸过泛光的马身和车轱辘,马儿在最后几缕光里奔向天边被撕裂了的艳红火烧云。 组织小组展示,入党、报名学生会和团委,努力和舍友打好关系我从前从不这样积极,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悠闲的像个抄着手站在墙根下晒太阳的大老爷乐得做个冷静无情的旁观者,玩事不关己。大学以后,我给自己套了个壳,抑制住我疯长的枝丫,盛开的自我。从那个看深夜食堂,为那些故事感动的小姑娘逐渐向故事里的姑娘转变,成为红尘中的一粒盐巴。 但我知道我得渡过河去,即使面对湍急河流,我不知自己是马还是松鼠? 说不出来的诡异感只是纵身跃下去,不回头。 并不是个好天气,我一手拿着饼干一手撑在窗户边上,窗沿的夹缝中塞着干枯的虫子尸体和蒲公英种子,混着灰尘,只看一眼也不想触碰。窗外是有颜色的,但无声沉默,不明所以的沉默。那些道路架在断断续续的灰绿上,无限制一般贪婪地伸张着他的手。那些树和草簇拥着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簇拥着他。树下偶尔会有路过的行人,大家似乎悄悄背着我商量好要去参加谁的葬礼,黑的、白的、灰的,像小时候在田野里看到的行色匆匆的小甲虫。不,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小时候的天总是蓝色的,有白色的云和橙红色的柿子或者浅绿色的一串槐树什么果子,我至今不知道。 我在窗边出神发呆,嚼着饼干,眼神四处乱飘。直到一抹红色闯入我的眼帘,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火红色大衣的女人。女人一头大卷的黑发,穿着火红色的大衣,双手这样闲适地抄在兜里,左手腕挂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她一个人在路边走着,有人同向,有人逆行。我不禁又开始出神乱想。与其他人相比较,这位女士一定是去参加了谁的喜事。 她走得实在是太从容了,我想,我也想去参加这谁的喜事。参加不了也行,至少来点什么烟火一样的事物,能当头狠狠地给我那么一下。把我从窗边推下去,让我的大脑感受身体急速下坠时身边呼啸的风。把我从温暖的水里哗啦一下捞起来,让风猛烈地灌入我的肺部给我一记猛击,让我清醒,好让我在无所事事的生活里疯狂。 乡下的恶臭是那些穿梭于各个田埂之间的沟壑,沟壑不深,但是积满了老天的泪水。 午后近傍晚的时间,阳光斜斜地照在泛着光的河上。楼下总是传来破旧三轮车哐当哐当前进又后退的声响,有中年妇女操着一口纯正的本地方言在叽叽喳喳,偶尔能听到男人粗俗的回礼。但是从窗台往下看,看不到人在哪里? 春节过后,天气就暖起来,单穿一件带短毛绒的卫衣都觉得人浑身燥热。我打开窗户紧扣的锁,用两扇玻璃窗把飞舞的蚊虫囚禁。也许是开了春,阳光明媚,所以只是站在窗边看着风中微微起伏的绿色的田地和三个排着队,手里捏着草枝的小孩子的嘻戏玩耍都觉得快乐。 春天的空气里是我跨过半个中国来到四川才知道的油菜的味道,腻腻的,但是沉甸甸的装满收获的味道。闭上眼深深地呼吸,闻到菜叶或是草的吐息,还要晒热了后冷却下来的泥土的气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是一种机缘巧合之下刻在我的嗅觉细胞里的东西。往往把我带回某个儿时放学的下午,刚下完雨,地里成片盛开的淡紫色花朵,蓝天白云绿叶,那样的清新美丽。 风又带来臭水沟的味道,不是城市臭水沟的化学味道。那味道混杂着一种奇妙的腥臭,像是绿的恶心的水藻混杂粘手的鱼鳞被正午毒辣的太阳翻炒得上下翻腾。 再之后是一阵猛烈的风,扑向我,像一只塑料袋包裹住我的整个头颅。风里是水泥、瓷砖、玻璃板。风带来了整个西部边陲小镇的气息,诉说着这个城市的黑白灰。 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父亲总喜欢问我你是哪里人喔?我被问得不耐烦就顺着他答道浙江人。现在有人问我是哪里人?我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才过了20年的人生就已经遗失掉我的故乡,过了20年的人生我才惊觉,原来生活真的可以那么复杂。 我才过了20年的人生,我就已经想像一阵风一样飘走了。 看了一些网上煽情短视频,总觉得好像心里面又有了那么一些允许自己在大学的时候试错和追求自己爱好的动力。自己的大学前两年也走曾走过老路,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奋不顾身地往下跳并不是最优解。好在及时的从大流里面脱身,如今却对自己的未来迷茫起来。 身边的同学一个接一个的确诊了抑郁症,有中度的也有重度的。我并不抱有目的地向家人谈起,才晓得她们年轻时经过的苦难远比电视剧里表现的夸张。她告诉我,人生的起点和终点只有出生和死亡,除了生死,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那一刻,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根本就是个生长在绿洲里的仙人掌,我何德何能如此心安理得享受她们的阳光雨露。 有一天去上素描课临走前,我的外婆很突兀的问过我一句话,学来有什么用?我当时毫不意外的愣住了。我开始反思和怀疑,学素描是不是我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因为似乎好像也许,我画画的时候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我也并没有对素描那么的感兴趣,我只是坐在那里放空了我的大脑一笔一笔地往上叠,然后观察那些黑白灰的调子。因为被夸奖过有天赋,所以固执地不想伤仲永罢了。 抛开这些,细想起来,好像我从来就没有特别开心的时候。也许有过,但是那些快乐的时光在我的脑子里只剩下无声的光和影。我的现实生活像被纱团住的一包水,为了避免自己的干凅开裂,只是强迫自己不断的向外渗着自己的内容物。我像个球,在不断倾斜摇晃的地面上被迫滚动。 我常常仰望天外的云,云好像能够拉扯走我内心繁杂的思绪,使我拥有片刻冷静的机会。 我就像那云,蓝白里总是透着灰,以至于我的眼泪毫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