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师不了情

　　无论惠师人心里如何的不舍，可是，曾经的惠师，也就是山东省立惠民师范学校，已经从这世界上永久的消失了。也许消失就是它的宿命，只不过是给惠师人留下了许多这样或那样的遗憾和追忆。
　　惠师在这个世界上确是不复存在了，也许在人们的心里，至少在惠师人的心里，在某种时段或场合下还能记起，记起惠师曾经的辉煌。或许将来不会再有人知晓曾经有这么一所学校惠民师范，曾名震黄河两岸，享誉渤海老区，撑起过山东教育的半壁江山。但是，我却坚信，无论后来人是否知晓惠民师范的曾经存在，它为教育事业立下的卓越功勋必将名垂青史；那些为教育奋斗并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辛勤耕耘的老师们也必将名垂青史。
　　惠民师范，在公元2002年，送走了最后一批学生，便结束了长达五十四年的历史使命，被推送进了历史的长河。惠师的终了，或许当时，在惠师人心里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可当从懵懂中明白过来时，尤其是多年工作于斯生活于斯的惠师的老师们，真的要别它而去的时候，才虑及过往，不忍长别，皆黯然至于泣下。这些，我都没有亲见，只是后来听说而已。即使是后来听说，心里依然感到无限的惋惜和如亲临别离情景一样的苍凉和怅然。
　　1984年7月14日上午，我所在的年级，也就是惠民师范八二级的同学们终于完成了两年的学业，正式迈出了校门，离开了母校，走向了社会。那走出校门迟缓而坚定的脚步里，既有老师们的期望，也有社会的期待，更有我们自己的希冀和梦想。惠师的校门，在两年的学生生涯中，不知进进出出了多少次，都是那么的自然平常。可当到了毕业时迈出学校的这一步，正如刚入学时进门的那一步一样，成就了人生的两个起点。其实人生就是这么简单，人生的界点就是在这一进一出中，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记得当初入学刚进校门的时候，一切都感到那么的新奇和陌生。尤其是乍见惠师恢宏的校门时，感觉它的庄严大气，一下子将惠师这一教育殿堂的神圣全部烘托到了极致。而当我将要离开母校时，还是这校门，它的庄严和恢宏变成了对我人生的激励和憧憬。而这种激励和憧憬已经永远刻在了骨子里，流淌在了血液里，从而成就了人生的希望。即使离开母校许多年后，那庄严的校门和母校的一草一木，还有那日起日落的岁月，都时常在心头泛起。迷茫时，它给了我希望；飘飘然时，它给了我深沉。至今，老师在堂课上那诲人不倦的教导声，同学们琅琅读书声，还时常在心头响起。可是，当年我们要告别惠师，告别两年的学生生活，就要离开母校，跨出校门的那一步，到底意味着什么，心里却有希望也有茫然。毕业时，老师们的叮咛嘱咐还在耳边：同学们！现在你们已经完成了两年的学业，就要步入社会了，就要到社会这个大熔炉里去经风雨见世面了。今后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努力，希望同学们要扎实走好自己的每一步，为老师争光，为母校争光！只是，从你们走出校门的这一刻起，老师已经不能陪伴你们左右了，再也关心不上了，但老师的心里时刻都在牵挂着你们，希望你们进步、成长，为教育事业，为国家做出应有的贡献！从老师当时讲话的表情里，从热切的眼神里，我能深切的体会到，老师的一番话，即有对学生殷切的期盼亦有无限的牵挂。是呀，就迈出校门的这一步，一边是给我知识的母校一边将是未知的社会。
　　别了！我的母校！
　　毕业后，我虽然也回过几次母校，但都是来去匆匆，未及看清母校的容颜，便又匆匆别离了。如果当时便知母校最终终会易主，终会改头换面时，便应在回母校时，走遍它的角角落落
　　母校的终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她的终了是我毕业的十八年后，十八年的人生，不过是弹指之间。弹指之间，我的母校竟然就终结了自己的历史规迹，成了惠师人永远抹不去的一种愁。至于目睹惠师终了的老师们，还有他们的黯然，泣下，不舍不知这是一种幸还是不幸。当时场景的凄凉，只是听说而已，既然是听说，心里的凄凉和茫然也许比亲临应该淡化了不少吧
　　不管怎么追忆，惠师的确是去了，永远的去了！惠师的离去，已成了惠师之殇，惠师人之殇，也应该是社会之殇罢！
　　历史的天空中亦没有惠师翅膀划过的痕迹，但，惠师的翅膀毕竟也在历史的天空中划过！
　　也许一切都是必然，有道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无论惠师人心里怎么不舍，可惠师已经毕竟离我们而去了！
　　前面说过，毕业后我回过几次母校，前几次，因母校还在，还依然书声琅琅，还依然巍巍峨峨，心便没觉得怎么的不舍和珍惜。至到2017年秋，陪赵和祥老师，再度探视母校。雾霾中，隔着依旧熟识的校门，见校园飘零的枝叶撒了一地，或许这也正是惠师难免易主的原因。当时的校门是紧闭着的，一把锈迹斑驳的大铁锁紧锁在同样锈迹斑驳的铁门上。隔着铁门的缝隙，尚能望见母校那模糊的身影，模糊中的母校似乎有种难以言喻落寞。当我从母校深处拉回自己的眼睛时，一块挂在校门左侧的陌生的校牌一下子映入了眼帘。这陌生的校牌正是母校易主的见证，实物让我确信母校的确已经易主。母校易主的证实让我心中瞬时黯然了下来，站在校门口的赵和祥老师的心情自然也是如此，有他紧皱的眉头和默默无语便能读出。一把锁锁定的校门把我们隔在了门外，我们一行不但吃了闭门羹，还成了真真正正的槛外人。
　　站在槛外的我们，只剩下在校门外行注目礼的份了。只待我们师徒双眼模糊的时候，我们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校门。别离间，母校的过往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长歌当哭，也必定是在痛定之后的。尽管离开的当时，想写的什么，全当是忘却的纪念。到了2018年，事过一年之后，纪念惠师的文稿《惠师记忆》才迟迟成形。所谓的记忆，只是我一人之记忆，其中难免有许多的谬误和偏颇，亦有更多的个人情绪夹杂在里面。但不管如何，一篇《惠师记忆》竟一下挠到了惠师人的痒处，在惠师人中引起了反响。也许，在惠师易主后，正缺少有这么一篇东西，来供惠师人咀嚼一下过往吧？
　　尽管，《惠师记忆》在惠师人中引起了反响，但，至少我自己感觉此记忆很是偏颇或了了。许多的老师、同学，往事都沒能写进文章，尤其是师生情，同学情没能准确的表达出来，更沒能写出惠师的精神和全貌。为此，在李和等同学的建议下，又写了个续。
　　尽管如此，反响却是存在的。其一，就是我们八二级生物班的徐怡祥班长，发了一个同学聚会的动议。虽然事后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沒能实现。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我包括我的几位同学，李和、蒋维宗、孙荣文、魏华之、董和舒、高希亭等同学，又有幸重听了我们生物专业班班主任李洪杰老师语重心长的教诲。事隔三十多年后，再次聆听老师的教诲，在我们同学中，无疑是幸运的。
　　2019年，春天的脚步走地特别的勤勉，还没等杏花落尽桃花已经开了。就在桃灿杏开的季节里，我们受同学孙荣文、魏华之等同学的盛情邀请，在李洪杰老师的带领下，踏上了东营市这块古老而又新兴的土地。
　　今日之同学已非往日之同学，而且大都临近了退休年龄。但是，同学们在聆听老师教诲的时候，依然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诚恳。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又回到了教室。而老师娓娓道来的教导亦如春风化雨，在同学们的心田里荡漾开来
　　聆听老师的教诲，让同学们又重温了学生时代。学生时代，那一颗颗年轻心充满了向往和追求，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在那绚丽多彩学生生活中，无疑，惠师，我们的母校，正是为我们缔造未来的摇篮。我们同学们在这个摇篮里，即可畅想，又可各显神通。即可找到自己的闪光点，又可找到表现自己的舞台。
　　我们师生几人，一起漫谈着当年，漫谈着过往。那天刚蒙蒙亮起床的军号声，校园欢快的歌声，课堂里早上的琅琅读书声仿佛一下子从耳边响起，那清晨的曙光，晚自习的灯火，食堂的饭香，运动场上的竞技，歌诵晚会的节目，同学们那清纯的身影仿佛又在眼前晃动学校过往的一切，无不在我们的回忆中闪现。今日的师生关系已不同于学生时代的师生关系。在探讨中，更加无拘无束，更加广泛和深入这时候，不知是谁播放起了《好人一生平安》这首歌，那凄美的旋律，醉人的歌词，只听得我们师生泪眼婆娑
　　泪眼婆娑中，而我们谈及最多的，无疑是惠师的消失。惠师的消失，无疑是惠师人心中永远的痛。李洪杰老师毕竟是滨州著名的教育家，站的高，看的远。他以高屋建瓴的态势总结说，惠师虽然沒了，但惠师的精神尚在。她的精神不但溶入了滨州学院，而且巳经在滨州学院发扬光大。惠师不老，精神长存！老师的讲话如一缕清风，吹走了同学们心中的阴霾。让低沉中的我们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同时还决定，同学聚会时，我们将重回母校，在老惠师大门前，留下我们相别三十余年的身影。
　　可当谈到聚会的细节，却见，刚刚还慷慨激昂的老师，神情暗淡了下来！沉思了一会儿的老师幽幽的说，我们生物班的任课老师中李光尙老师已经八十多了，身体尚好。李松俊老师定居青岛了，朱晓燕老师联系不上了，张秀芳老师尚能联系还有有许多老师已经来不了了！有的已经做古，有的已经疾病缠身，老师板着手指头数着，数一个老师，就是一次的沉重。还有，即使我们同学，不说其他原因来不了的，单单离我们而去的就已经有好几个了。同学可以聚会，但不可能圆满了。听老师说到这里，我们集体沉默了！我也终于明白，同学聚会，在老师的心里，其实是一种沉重。
　　无论如何，事过三十多年，重新聆听老师的教导，是何等的幸运和幸福。老师依然如父兄，依然是那么的谦逊，那么的诲人不倦老师的形象，在我的心里逐渐的高大了起来。我也为过去，学生时期，对老师的无私付出；对老师的严格要求；对老师严以执教的不理解感到了由衷的自惭。而这种自惭，不是从这一刻开始的，而是从我走上三尺讲台的那一刻开始的。已为人师的我，面对学生时，才明白了老师苦口婆心教育的良苦用心。在此，我多想真诚的说一句，老师！谢谢您！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沒能说出口，有的只是两眼的潮湿
　　此时此刻，我特想将田震原汁原味的一首歌《好大一棵树》送给恩师。
　　惠师的大熔炉里不知培养了多少人才。有的同学一生都默默的奉献给了教育事业，成了教育界一颗默默无闻的螺丝钉。尽管他们默默无闻，而正是他们默默无闻的奉献，才撑起了山东教育的半壁江山。
　　惠师的学生中不乏娇子，其他年级同学的优秀者，卓有成效者，我数不上来。仅我们八二级，就有许多耀眼的明星，闪烁在齐鲁乃至中国的大地上。
　　在《惠师记忆》曾有过这么一句话泱泱大学止至善，巍巍黉宫立东南。这句话其实是借用连战先生为厦门大学的题词。可是，我觉的用这句话来形容惠师或惠师精神，恰恰是恰如其分。惠师，虽不是大学，可她的办学理念甚至已超越了大学，这也正是惠师人引以为自豪的所在。
　　前面说过，班长徐怡祥关于同学聚会的动议，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没能实现。但是，同学们聚会的迫切心情并未因没能聚会而稍有减少。尤其是那去老校园走走看看，去老校园重温三十几年的过往，去老校园寻找我们走过的足迹，尤其是在校门口拍摄一集体照，把曾经的校门不但留在我们的记忆里，也要留在我们的照片里，已经成了同学们的一种愿望！
　　可是，沒等这一愿望实现，就有同学非常遗憾的告知，惠师的老校门拆除了！母校校门的拆除，成了惠师人心中的又一份痛！疫情稍稍缓解，我驱车几十公里，又一次来到了我的母校。当我好不容易找到母校所在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已经是面目全非。母校的校门已经不复存在了，在老校门口留影的愿望，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可能。站在原校门口位置的我，茫然了！
　　惠师的历史，人类的前行，应该是寄托在哪里呢？是在书面的记载里还是在建筑的实物上呢？书上的记载，建筑实物的存在固然重要。但是，即使建筑实物消失，它同样也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虽然记忆是有限的，但它所传承的精神却是永存的。我想，惠师可以拆除，惠师的校门可以拆除，但惠师的精神却永远拆除不了。惠师，必将是中国教育史上一座永远的丰碑。而且这个精神的存在和传承会更具体，更生动，更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