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生活杨梅季，杨梅节

　　张秀玲
　　杨梅这词一旦在耳边划过，就像少女听人提到梦中情人那样，触电般浑身一颤，嘴巴便渗出丝丝口水；若是望见，不能止渴，反而会垂涎欲滴。
　　我吃杨梅在朋友中是出了名的。一天可以吃上几斤，吃了后神清气爽，常人难以理解。
　　一个人喜欢一种食物，想必跟小时候舌尖接触亲密息息相关的。然而小时候家里穷，吃水果是一种奢望。我记得，苹果香蕉之类是我上了大学之后开始接触；大姐也记得，她第一回吃到苹果，是结婚后跟人去镇上买的；小弟记忆尤甚，橘子要等母亲回家才分到几瓣。
　　显然，能吃上杨梅是一种地理上的福祉。附近农民种植杨梅，季节一到，因没有保鲜机制，只能很快处理，贱卖为多，所以我们吃得起杨梅，还会奢侈地浸泡杨梅酒。
　　杨梅酒是杨梅的记忆证据。30年多前，迁居新房子时，我们都在洗涮老房子搬来的家具，这时六岁的小妹偷吃了家里的烧酒杨梅，倚靠在床边昏睡，吓得妈妈魂飞魄散，闻到酒气才放心。这段堪比憨湘云醉眠芍药裀的情景成了家人集体记忆。
　　血液里裹挟杨梅的人，到哪里都不能忘怀舌尖上的家乡。一位华侨，以前他每次回国，都选择杨梅季节；我妹妹少小离家，从读大学开始到工作一直在外地，只有春节或者长假日回来一趟，赶不上杨梅季。每次跟家人聊天，说自己最想吃的就是家乡的杨梅。于是母亲每年都把上乘的杨梅挑选部分冰冻在冰箱里，到妹妹探亲，拿出解冻，或者烧成杨梅汤。即便这样，妹妹仍吃得心满意足。
　　这几年快递便捷，生活在南京的妹妹终于可以告慰失散多年的味蕾，远在北京上大学的女儿，吃上杨梅感慨万千，在微博发了一条：妈妈给我寄了很多杨梅，我已经很久没吃过杨梅了，温州这个时候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杨梅季，杨梅节。大部分种植杨梅的，皆是好客之人，不是谋利润，而是为了分享。瑞安西部高楼一带盛产杨梅，一到杨梅季，当地人视为节日，借机呼朋唤友来采摘，而且还设宴招待。采摘是辛苦的，不仅弄脏衣服，而且有蚊蝇和蜘蛛网之类困扰。主人们也知道我们养尊处优的，随便给我们一个小篮子，稍微感受一下采摘意境，其实早已叫别人摘好上等的杨梅，装好篮子，让我们吃得撑肠拄腹时再满载而归。
　　我写下这段文字时，杨梅季已近尾声。这半个多月，犹如跟它谈了一场短暂而轰轰烈烈的恋情，即使有毒，也义无反顾。我一直想，如果杨梅一年四季都能如愿以偿，那就见多不怪便也不足为奇。正因是她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才会让人牵肠挂肚欲罢不能。
　　短暂有时就是一种恒久。杨梅季仿佛就是一则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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