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的记忆

　　时值仲秋，天气萧肃，雨水渐渐多了起来。入夜秋雨连绵不停，刷刷地拍打着玻璃窗，秋风也嘶鸣着，拼命从门窗缝隙钻进房内。卧听着紧密的雨声，我的记忆又拉回到儿时的农村那段时光。
　　如果说夏天的雨像个孩子，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么秋天的雨，就像进入热恋期末段发脾气的恋人，夜雨三场，喜欢晚上下，还是个慢性子，来的毫无缘由，走得磨磨唧唧，不管怎么哄，反正就是个不开心。秋雨又像是晚饭后爱串门的街坊邻居，东拉西扯拉家常，把主人聊的眼皮打架，自己也没有走的意思。
　　蒋捷说：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孩子们体会到的，更多的是快乐。记得儿时农忙过后，秋雨连绵，渐渐消退了暑气的酷热。秋天的空气湿度大，雨滴也大，也没有好的玩处，就守在门槛旁呆呆地坐着，看雨滴顺着老家院子门前那颗梧桐树碧绿而圆润的叶子尖一颗颗滴到地面积水上，激起一个个水泡，此起彼伏，伴随着泡泡泡声音，演奏着无序而又和谐的秋之乐章，总是好奇的在想，被水滴激起的那个水泡里能不能住人，自己要是变得小的像个水滴还有多好，可以在水面上玩耍，从这个水泡里跳到另外一个水泡里去。
　　连绵的秋雨，也给了忙碌了整个夏天的农人一个休闲的机会。下雨天，喝酒天，大人们往往会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三五成群的钻到家里喝闲酒。80年代初期，豫东农村依然不富足，调个白菜心、萝卜丝，一盘花生米，就是最好的下酒菜，几杯水酒下肚，就该天南海北的侃大山，规划今冬明春的国家大事了。
　　女人们也停下来地里的农忙活，整理整理家务，接着雨水清洗全家的衣服，或者纳着秋冬季要穿的千层底布鞋。不是还骂着贪几杯猫尿死不着家的男人，就是骂着在家里翻江倒海不嫌弃你的孩子，骂到气头上就朝屁股上来几巴掌，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雨停了，天气还是阴沉沉的，满含着水汽。在家里憋了几天的人们都穿着黑蓝灰为主色的衣服，沿着还没有硬化的泥泞街道，摆着砖头跳过水坑，在大街上打招呼扎堆聊天。孩子们则管不了那么多，挽起裤腿，光着脚丫子，哪里有水坑往哪里跳，经常有不留心的小伙伴一屁股坐到水坑里，像斗败了的小公鸡，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接受惩罚。那时候家里孩子多，条件不好，害怕把仅有的布鞋弄湿了，就能穿一双自己的小雨鞋去趟水就是一种梦想。
　　雨后的空气和景色都是清新的，老家空着的院子里种的是一片榆树林，地面上洼的有大大小的水坑，露出开的地面则长满了一层鲜绿的苔藓，像是够够的绒布。苔藓中间会发出一些地皮菜也叫地衣，我和小伙伴们就提着小篮子去采摘回来让大人们做才吃。榆树叶绿油油的闪着亮光，叶尖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滴，小伙伴们相互搞恶作剧，往往趁树下的人不注意，使劲摇树，让雨水洒到身上。
　　读高中时，有机会学习郁达夫先生的文章《故都的秋》，对秋雨的感悟更加深刻了一层。还有秋雨哩，北方的秋雨，也似乎比南方的下得奇，下得有味，下得更像样。在灰沉沉的天底下，忽而来一阵凉风，便息列索落地下起雨来了。一层雨过，云渐渐地卷向了西去，天又晴了，太阳又露出脸来了，着着很厚的青布单衣或夹袄的都市闲人，咬着烟管，在雨后的斜桥影里，上桥头树底下去一立，遇见熟人，便会用了缓慢悠闲的声调，微叹着互答着地说：唉，天可真凉了可不是吗？一层秋雨一层凉了！每次读着这段文字，总让人有种忘我陶醉的感觉。
　　初夏秋冬四季轮回本属正常，就像是写文章常用的修饰词和标点符号作用一样，秋雨不断渲染和加重着秋天的色彩，秋天也仿佛是个骑自行车不停地拨响铃铛的赶路人，时刻不忘提醒前面的夏天，不停唠叨着：喂，老兄，抓点紧，我赶时间呢！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季入学也意味着新年级的学习开始了，大人们帮着孩子包书皮、修书包，翻腾出来上一年的秋衣秋裤，为来年早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