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秋至

　　秋雨连绵的日子不过才几日，却仿佛将暑热抛却的无影无踪。今早看了一下室内的温度，已降至23度。正值中秋节假日，小区院落中则寂静无声。只有三三两两送快递的电动三轮车偶然行驶在路上。
　　及至中午，雨似乎理解人们的心情，悄然间停歇，天空渐渐开始放亮。阳光极力穿过厚厚的云层，不时闪现出几缕光束。树叶上的雨水也不再晶莹透亮，微风轻启，枝杈摇曳着腰身，将残存的水滴抖落在地上。映入眼帘的尽是浓郁地绿色。
　　往常走在林荫小路上，我会停下来，畅快地吮吸雨后花园中各种植物特有的那种馨香。但我今天仿佛有些心不在焉，抑或魂不守舍。去年中秋节的一幕又一次在我眼前重现。
　　我记得，去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恰好是同一天。而那天，我爱人他们兄弟俩一起在医院值夜班，陪护他们病重的老父亲。
　　那天晚间，正是万家庆团圆的时刻，我给自己下了一碗面。然后坐在书桌前，期待出现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唯美意境。但那日，夜幕低垂，云层厚厚地连成一大片。我怕小区的楼层高耸密集，挡住我的视线。于是披上一件毛衫，漫步在小区的花园里，边走边不时地仰望天空。那聚集的云朵偶尔也有散开的时候，但终究还是没能看到往年中秋那一片皓月当空的景象。
　　回到房间，我突然想到宋代文学家苏轼那首极负盛名的中秋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这首词我读过无数次，倒背如流。但那夜不知为什么，当我伴着《全民k歌》的音乐再次诵读时，喉咙里有些发涩，心头掠过一丝感慨和悲凉。特别是最后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的声音变得沙哑，还有些许惆怅。
　　次日清晨，一阵急促地电话铃声想起，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电话是儿子打来的。他哽咽地说：妈妈，我爷爷她，抽泣声淹没了后面的三个字。我明白了。我迅速穿好外衣，打车飞奔而去！
　　公公虽然一直有心脏病，但由于生活规律，饮食清淡，定期疗养。所以多年来心脏一直很稳定。谁也想不到这次由于心率过缓住进医院才半个月，各种器官便迅速衰竭。不到两个月，我非常敬重的公公一个抗战老兵的生命便这样走到了尽头！
　　我到达医院时，干休所的战士们已经帮老人家换上了崭新的毛呢军装。他的面颊上没有痛苦，很安详。这是他最后一次穿上他一生挚爱的军装。望着他数月间变得瘦削的面颊，我泪流满面。
　　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他刚刚去下面的部队驻地巡查归来。一身军官制服，高大魁梧。见到我，脸上露出父亲那般亲切的笑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丈夫一家五口，有三个人都当过兵。所以他老人家特别喜欢聊军事方面的话题。我虽知之甚少，但由于受他们爷仨的影响，竟也对电视上的军事节目开始感兴趣了。
　　在公公的书架上，大部分都是与军事有关的书籍，包括一些中外著名军事将领的传记。中央电视台的军事题材节目，他每期必看，而且也喜欢评论一二。公公的文笔不错，我看过一些他以前在部队时写的文章和那一摞没有来得及写完的回忆录文稿，还是颇有些文采的。
　　都说做父亲的喜欢女儿，公公亦是如此。每当女儿在家，他的情绪特别高涨。客厅里总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也许我也是独生女的缘故，公公对我这个儿媳也有些偏袒。
　　记得我结婚后第一年回家过节，当婆母看到我做家务不擅长时，私下对公公说起，公公便笑着对她说：她和咱姑娘一样，在家里也是独生女。肯定也是娇生惯养，哪里做得来家务呢？婆婆听了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以后的很多年，从来没有为这事再说过什么。我的婆母从事教育工作多年，也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
　　没想到九十年代末，儿子的姑姑东渡日本定居后，公公颇有些失落。每次回家，我总是看到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书房里，很少与别人聊天。婆母希望我有时间能多和他聊聊。于是我便试着同他聊。聊他喜欢的国内外时事、军事，聊他喜欢的电视剧。就这样，后来我每次去婆家，我便负责同公公、婆母聊天，做家务竟成了小叔和弟媳的专利了。
　　都说时间是治愈忧伤的良药。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我也起到了些许作用，他的情绪慢慢恢复了。我在他的言谈中发现了很多父爱的情愫，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扮演了女儿的角色。所以有时我们聊天时，她也时常发出开怀的笑声。婆母和我都欣慰极了。
　　其间，公公给我聊了很多他当年参加革命的事情，讲到他的战友。讲到那些经历过的战争。他曾告诉我，当年同他一起从家乡投奔延安的老乡几乎都牺牲了。一说到这些事情，他的表情就会变得十分凝重。离职休养后，他每每说起党和国家给予他们这些老干部的荣誉和待遇，总觉得太多了。想想牺牲的战友，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公公性格比较内向，也或许是当过兵的缘故。在儿女面前不太擅长表达情感。大概十多年前，因为我们局机关办了一个大型展览。我是其中的主创人员。再加上其他原因，有两个多月没有回家去看他们二老。
　　那天，我终于有时间了，便同爱人买了一大堆礼品一起回家。没想到，我刚一进门，公公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叫着我的名字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了！然后伸出右手，仿佛我是他家的客人。我顿时脸颊泛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后来我和爱人都尽量抽出更多的时间去看望和陪伴他们，但那一幕至今记忆犹新。子欲养而亲不待，回首往事，深感自责。
　　还记得公公闲暇时间喜欢摆弄花草。阳台上总是盛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朵。都说君子兰不好养。可他养的那几盆却是花红叶茂。我羡慕有加。他见我对养花有兴趣，非常高兴。有一次，我临走时，他把事先包裹好的一盆君子兰递给我，给我一包肥料，又交代了一些养花的知识。我喜出望外，回到家便在阳台上开养。可没成想，这盆花开得最美时节来我家。可不到两个月，花也败了，叶子也蔫了。原来是水浇多了。后来老人家每每问起，我总说挺好的，怕他知道了失望。
　　其实要说他老人家最喜欢的花还是蝴蝶兰。我每年春节回家，客厅里总是会有一大盆紫红颜色、开得娇艳芬芳的蝴蝶兰。公公还常常让孩子们与他的爱花合影留念。
　　今年春节我回家时，客厅那盆蝴蝶兰已经搬到阳台上了。我看到上面有些枝叶已经枯萎，盆中的土也已经板结。因为它的主人再也不能为它浇水施肥，修枝剪叶。
　　逝者如斯夫，又是一年中秋至。下面这张图片是去年春天那盆蝴蝶兰开放时，我拍的一张照片。我会一直把它珍藏在我的相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