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乡土散文）

　　想了很多年，也盼了很多年，今天，我终于成行了，和村里的一个比自己大三四岁的发小一起去后滩里放羊。之前，每次回老家，都希望能放次羊，体味和回首一下小时候的时光，但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未能成行。
　　这次，我给自己留了一些富裕时间，也给自己的心灵放了个假。昨晚，和另一个发小打听了一下羊群所在的村里的位置，以及今天值班的羊倌儿是谁，还有羊群出发的时间，我便心里有了数，做了些准备。朋友们，以及村里的乡亲们得知我真的要去放羊时，都觉得我有些异样，＂这孩子是不傻了，或是脑子进了水了？＂或者＂回次老家，难道是为了作秀吗？＂
　　这些质疑，我懒得去理会和解释，＂我自己心里这份期待，早已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多年以来一直渴望、但又始终未能如愿的心愿。这次，一定要实现它。＂主意打定，我的内心和早晨冉冉升起的太阳一样，亮堂得很。
　　早晨，表姐夫做的我爱吃、但又三十多年没吃过的山药莜面苦累，还切了葱花，用胡麻油炒了。我不管不顾，连着吃了三碗，外加一碗稀粥。待饭熟的功夫，和姐夫笑谈起我小时候，为吃油拌山药莜面苦累，小小的年纪，小小的个子，趁家里人不在家，偷偷爬到高高的柜子上，将和自己个子差不多高的盛油的玻璃凉瓶扳倒，这下可傻了，＂一下子倒了半碗油，这可咋办呀？＂，＂这要让家里人发现了，可是要挨揍的！＂要知道，这一大瓶胡麻油，家里可是要指着它吃几个月的。没办法，趁着家里人不在，我试图将碗里的油倒回瓶里，但哪里有那么容易？由于水平不行，瓶嘴儿太小，碗太大，我根本没有《卖油翁》中那老翁的水平，再加上紧张，最后，碗里的油大多又洒到了柜子上，没办法，只好找抹布抹去＂作案＂的痕迹了。此事过去太久了，也记不得后来是否挨了家里的揍。
　　饭毕，我写了一些文字，担心在草滩里冷，就换上了棉裤，还有羊绒衫，以及运动鞋，带了一杯茶叶热水，约摸着羊群要出发的时间快到了，我也便动了身。
　　向西，再向北，我终于找到了一群羊，周围围着铁丝网，于是，我站在羊群边，边盯着羊群看，边等待着发小、今天的值班羊倌儿刘占军，小名润喜露面。只见围栏里，大约有二百多只羊，或站、或卧，其中还有一条大黄狗，似乎在叼着＂破衣服＂。而羊群里，最高个，长着长长的弯弯的双角，非公羊莫属。而且毋庸置疑，它的眼神是最犀利、最辛辣的，只见它总是昂着头，傲视着整个羊群，不时地在母羊们的身边转来转去，也贴着嗅来嗅去。尾巴底下，两颗大大的羊宝，摇摆着，足有一个盘子那么大，那是它雄性力量的来源。无疑，它是这个群里的王者，它是所有出生的小羊的父亲，它也是群里所有母羊的情人。它承载着整个族群的繁衍和壮大的任务，要说，它也很辛苦的。
　　在后来的放羊过程中得知，现在村里几乎没有养牛的了，而现在的绵羊品种也和我小时候不一样了，那时的羊被称为＂苏联羊＂，属于老品种了，而且每年只有到临近年关时，才生小羊，每次只生一只。这样的话，公羊临幸羊群里的每只母羊，一年只有一次就够了。而如今，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母羊是＂苏联羊＂与小尾寒羊的杂交版，每只每年要生两到三次的，每次要生2-4只的，多时会生5只。这样，无形中，就大大加重了公羊的工作量。
　　我对着绵羊拍照，我对着羊群吼叫，我试想着挑战一下羊群里王者的权威，和公羊做着各种鬼脸。此时，不小心惊动了之前的那只黄狗，它受了惊吓，努力叼起了那件＂破衣服＂，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一件＂破衣服＂，而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我本能地喊叫着，希望黄狗能嘴下留情，给小羊羔一条生路。我大声喊着，吓唬着黄狗，也在喊叫着出门上厕所的羊群的主人，人家告诉我，＂那只羊羔出生后，就死了。＂经她提醒，我也才意识到小羊羔的妈妈一直在旁边哭泣，呼喊着自己的孩子，同时也明白，若不是小羊羔已死，这只家养的黄狗是没有胆子偷吃活羊的。最终，黄狗还是没有松口，死死地叼着那只小羊羔，从铁丝网下穿了出去，跑远了。它希望在独自享用这顿美餐时，不再受到打扰。
　　我不好意思再望向那半截露天的厕所，里边有上厕所的那位姑娘，昨天我在一块萝卜地里见过她，胖胖的，捂着口罩，但不知道长得啥模样。于是，我只好隔着厕所墙问，＂润喜放的羊，是这一群吗？＂
　　＂不是！这群都是我家的，润喜放的羊群，在这里的南边，你去找找吧！＂声音是厕所里的那个女孩发出来的，丹田气很足。于是，我暗自笑了笑，继续寻找今天我真正要放的羊群。
　　期间，碰见一个人，年方五十多岁，看着熟悉，但我很难叫上名字了，人家大哥主动和我打招呼，＂你多会儿回来的？＂
　　＂夜儿个前晌！你知道我是谁？＂我说着纯正的老家话，我本以为他认错人了，故意逗一下。
　　＂你不是房后边的三丽吗＂他信心满满，很相信自己的眼力。
　　＂对对对!老哥，你好！谢谢你还能一眼就认出我！＂我说着道歉的客气话，试图想挽回些对人家的不敬。
　　＂哈哈，没事，就是你比以前胖多了！头发也没了！＂老哥很豁达，也很爽朗。说笑间，他也告诉了我，今天我和润喜要放的羊群的确切位置——就在他家的门口。
　　话别后没几分钟，值班羊倌儿刘润喜来了，他，我太熟悉了。小时候，一起在本村土坯盖的小学校里上过课，上下届。人很实在，也很孝顺，从小陪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照料老人的起居，拾柴捡牛粪，生火做饭。上学时，以及后来过日子，也很节省。那时，在乡里上初中，他总是斜背着一个磨得黑亮黑亮的提包，就和过去的公社书记的标配形象差不多，大家都戏称他为＂刘书记＂，他也憨厚，从不和人们顶嘴，随大家怎么叫吧。
　　再看刘润喜，也不年轻了。自初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比起那时，个子也没怎么再长，脸晒得黝黑黝黑的，但看着异常结实，打招呼的声音也异常洪亮。怀里抱着一把羊铲，也就是一头是小铲，一头是鞭子，这是羊倌儿放羊的工具。我小时候的羊倌儿，冬天里还都会背一只羊包，防止在滩里临时生下的羊羔被冻死，精心的老羊倌儿都会帮人家背回来。现在，羊羔随时可能会生，人们也懒得背了。
　　刘润喜昨晚就知道我今天要和他一起去放羊，但还是问了问我，＂老三，你能受得了这罪？这可远着呢，天黑时才能回来呢！＂
　　＂哦，没事！多远，我也能走，再晚，我也能扛得住！＂这次，我做好了思想准备，棉裤已在身，也换了运动鞋，连渴了要喝的水，也准备好了。我坚持要去放羊，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些年，忙于经营，自己也有些浮躁了，好希望在一个忘我的时空里，找回自己的初心，找回曾经那个吃苦耐劳，肯于拼搏的自己。曾记得，在95年暑假打工时，河南的一位老板，总是在下大雨时，独自出来淋雨，别人告诉我，＂他曾经很穷很苦，在后来发迹了，为了提醒自己不忘记过去，总是独自出来淋雨……＂至于能否达到效果，但愿有心插柳柳成荫吧！
　　过去，一个自然村，只有一个羊群，而且几乎家家都养羊，但个数都不是很多，主要是因为草料不足。而且，每年冬天生下的小羊里，在来年开春后，凡是母羊都留下了，只把羯子卖掉，也是为了壮大种群。现在养羊的人家不是很多，但羊的总数却多了不少。一个自然村里有好几个羊群，我和刘润喜所放的，只是五个家庭的羊组合在一起的，便也有200多只成羊了，算个不小的群了。
　　据刘润喜讲，现在养羊很合算。一路上，他给我简单地算了一笔账：保守地说，就按一家养40只母羊计算，一只母羊每年生两次，每次平均生四只，而且一只生下来够20天的小羊羔就有人收买，每只价格在650-700元，扣除一定的病死率，这样计算下来，一家一年养羊的毛收入也将近20万元了。但刘润喜也讲了，在这个规模基础上，就不能再多养了，一方面是羊圈的容纳力、草料的供应等达到了上限，另外，人家还都种着好多亩的庄稼和蔬菜，羊养得再多，两头忙乎，精力可就跟不上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刘润喜这么一讲，＂一家养羊毛收入20万元，我也不由得为乡亲们开心，由衷地祝贺！这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呀！＂
　　大约上午十点时分，刘润喜将拦圈门的栅栏打开，只见羊们，早已迫不及待，连之前卧着的，也都急急忙忙站了起来，争先恐后，鱼贯而出，不时有母羊在＂咩咩＂地交叉叫着，似在告诉自己的孩子，＂妈妈要出行了＂。场地上顿时也升腾起一股土雾，空气中弥漫着羊粪和羊尿骚味的味道，场面好是壮观。好在我从小就接触牛羊，对此也早已习惯，尤其是知道牛和羊都是吃草的动物，粪便在晒干后，都是上好的天然燃料，洁净得很，也便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偷偷眷恋这种味道，多年没闻到过了，这是我对乡土眷恋的一部分成分，这也是城里长大的孩子所无法体会到的。
　　刘润喜走得很快，他需要赶上羊群，保证羊前进的方向。而我呢，没那么快，便紧紧地跟在羊群后边。只见羊群一会儿呈鱼肚子形，一会儿成雁群状，一会儿又成扇子状，但不论如何，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此时，所有的羊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没有一只羊会低下头去吃草的。它们似乎早已有了约定好了的目的地。跟在羊群后，闻着它们的小蹄脚所带起的尘土味儿，映衬着广袤的蓝天碧野，我始终觉得闻不够，我使劲地做着深呼吸，就像前面的羊，骄傲地甩着短粗的扇子状的羊尾巴一样，或左或右，轻轻上扬，自然和谐。此时，我也好想和它们一样，轻轻地舞起来，与天、与地，浑为一体。
　　之前，我见到的那群羊，还没开始出发，但见到我们这一伙儿，它们也有些急不可耐了，将脑袋伸出铁丝网外，＂咩咩＂地叫着，鼓着眼睛，使劲伸着舌头，争着要从羊圈里出来。我故意向这群羊中的个丁（方言，种公羊）扭着，向它炫耀着我的自由之行。
　　要说坝上的羊肉好吃，那真是一点儿不假。除了不喂饲料外，尤其是这羊群，一天走这么多路，做这么多锻炼和运动，也足见其健壮。
　　小时候，我很少单独放过羊，只单独放过牛和毛驴。那时村里的羊倌儿是发小＂大三小＂的父亲，大家都习惯叫他＂何羊倌儿＂。昨天下午，我在地里碰到了，一问，才知道都已82虚岁了，和我爹同岁，但还是不愿歇着。除了帮他儿子＂大三小＂放羊，有时候也会到地里干些活儿。昨天碰到他老人家时，他正背着一袋子甘蓝，努力地尝试着从地上独自站起来，我想着帮忙，但善良的老人还是拒绝了，他只让我帮他递了一下地上的铁锹。这位老羊倌儿可不简单，他出身贫农，从十四岁起，也就是刚解放时，就开始当＂羊绊子＂了，后来又成了村里的正式羊倌儿。＂羊绊子＂，也就是羊倌儿的徒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羊倌儿的助理或下手，是没有工钱的，只能盼着人家管顿饭。到现在，他已整整放了68年羊了，和共和国几乎同岁了。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腿成了直腿子了，已经无法打弯了。六十八年里，他将后滩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丈量过了，他为人善良，和任何人都没红过脸，他独自守着羊群在白天里过了六十八年，冬夏无常，寒暑不止，他没有星期天，甚至是大年初一，还有再大的暴风雪，也得去滩里放羊。在他手里，从未丢失过一只羊，也从没有一只不小心生在草滩里的小羊羔被冻死，他是村里羊群最佳的守护神。从工作角度看，老人家肯定是敬业的。我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知道孤独是啥滋味，是否也曾羡慕过那些自由自在的人们感受红火热闹的时候，我只知道那时村里的羊群离不开他。我也还记得，小时候的春天和夏天里，跟着他老人家，能吃上免费的牛粪火烧＂羊宝＂，绵沙可口；还有能找到在莲针堆里下了蛋的雀窝；以及土里拱出来的纯野生的蘑菇，香飘久远。据传说，老家产的野生蘑菇，曾经被转运到海上，海里的大鱼闻到了香味，馋得受不了，居然把船都顶翻了。
　　昨天一见，老人家还是老了，过去直挺挺的大高个子，也佝偻了不少了，气力也明显不如从前了，背一袋子甘蓝，喘得很厉害。我还是迎上前去，问了老人一句，＂大叔，那时候夏天的晚上，你靠着墙坐着，拽着蛤蟆的腿，敷到你的伤腿上，真得能吸出毒吗？那真得是一味中药吗？＂
　　＂呵呵，三丽，我也不知道呀！那时候，我只是觉得走一天路，腿累、酸得厉害，用蛤蟆敷敷，凉丝丝的，能舒服一点点儿！至于它能不能吸出毒，我也闹不清了。＂老人家很认真地给我讲了讲，笑着回话，也算是解了我几十年来的谜团。
　　我一直跟着羊群走了大约有二三里地，羊群也才逐渐开始慢下了速度，再一看，发现前头的羊已经进入了一块刚收割完庄稼的地里，里边有羊群爱吃的草和秋天的果实。夏天里，这样的地，羊群是绝对不可以进来的。羊倌儿也知道，那是庄稼人一年的盼头，可千万不能被羊群糟蹋了。见羊群开始低头吃草了，刘润喜也没那么急了，和我聊起了村里的家长里短，包括我离开的这些年，村里发生的一些稀罕事。当然，刘润喜讲的，都是关于人文的了，至于环境和自然，他早已见惯不惯，不是很在乎了，但我还是听着很新鲜，犹如咀嚼小时候的那干咸菜疙瘩，很有味道。
　　也只有在此刻，刘润喜带的羊铲，也才能发挥出用途。只见他不时地吼着，或者用羊铲铲着土坷垃，挥舞着扔到不听话的羊身上。此时的坝上，尽管已近初冬，庄稼也都已收割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些地里，是不能随便进入的。比如荒了一年、只长草不长庄稼的地里，主人是要留着让自家的羊群进去吃的。
　　约中午时分，早晨我见过的那群羊，以及别的队里的羊群，也都追了上来，为了防止羊群混在一起不好分辨，两三个羊群里的羊倌儿都在忙着吓唬自家的羊，不得乱跑。但尽管是这样，还是有个别的羊，喜欢出风头，或者愿意向别的羊群卖弄风骚，主动上去附和，此时，润喜就得赶紧追过去，并且一路上大声地喊着，我相信，他的喊声，羊群是能听懂的，那是超越了语言、能在人与牲畜中间产生共鸣的妙方，也是人、风、天、地、羊等万物之间，一道加速度般的交响。
　　我打趣地和润喜说，＂看来，也有羊讨厌了你的驱赶，也有羊想追求自己的另爱，心里痒痒！＂润喜听了这话，憨厚的脸上也总是笑笑，不好意思多话，但眼睛还是一刻也不离开他的羊群。我知道，刘润喜人依然是本分的，特别是不好意思触及当代农村风花雪月的故事，我离开村庄也几十年了，曾经保守、传统的做法也改变了很多，尤其是过去大家嗤之以鼻的生活作风问题，现在在很多人眼里，＂‘他＂领那家的女人走，‘她＂相好上了别人家的老公＂，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人们都不觉得骚得慌了。也许，这也是孤寂的农村里，唯一还冒着热气的一种宣泄吧。和城里类似，算作是一种风尚吧。
　　其他的羊群也都走得远了，我们放的羊群也安心下来，认真开始吃草了。刘润喜也便挨着我坐下来，歇歇脚，顺手还帮我摘了一个没人要的向日葵饼子，里边有饱满的葵花籽。这是我小时候的秋天里，尤其喜欢的一种食物了。那时，自己家种的不多，快熟时，便会翻墙头，跳入人家院里，趁着没人，撇下来，塞到自己衣服底下，赶紧逃出去，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开始享用。那时候，总是觉得葵花籽好香，现在嗑着，却觉得有些扎手了，而且也没有小时候那股味道了。
　　看看表，已是下午一点多了，我发现刘润喜根本就没有带饭，仅仅在兜里装了一瓶水。我随时可以离开，但我顾虑他的午饭问题，润喜却说，＂咳，不用！上午在家里吃了饭，就一直到天黑再吃那一顿了。时间长了，习惯了，也便不觉得饿了。＂要说，这也是羊倌儿的不容易了，饭不能按时吃上，水也不是随便可以多喝的。他们赶着羊群，要走很远的路，带着饭，滴里当啷，也是不方便，而且到午后吃的时候，饭也早就都凉了。于是，他们也便不再带饭了。
　　小时候，在草滩里放牛的时候，也是如此。唯一的消遣品就是大家互相比着卷一锅旱烟，至于渴了想喝水，就是很奢侈的事了。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忍着，要不就是遇上一个下过雨的水坑，牛在里边喝，还在里边尿着，我们也趴在边上，捧着一捧稍显干净的水，喝下去，那时也不觉得脏，相反，还觉得很好喝，也不见拉肚子。一放就是一整天，只有到天黑了，牛都吃饱了，晚霞漫天了，才能回家。那时，饿肚子倒是成次要的了，都盼着能赶紧到家，趴在水瓮边，＂咕嘟咕嘟＂地用瓢舀着，灌上一顿凉水，一下子凉到了脚心底，神清气爽，痛快极了。
　　和润喜说着话，发现羊群开始成串地向东走了，他告诉我，＂羊这是渴了，它们都要去找水喝了。＂附近有个养牛场，蓝顶白墙的彩钢板建筑群，很显气派，据说，这是外地的侉子来投资的。我使劲瞅了瞅，也没看见几头牛，应该都是在圈里吧。再看羊群喝水的地方，就在养牛场的东侧，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水坑，当中的水几乎都没有了，都能看到透出的泥底子了，而且仅有的一点儿水也已变成了酱油色，但渴极了的羊群，不是很情愿，但没有办法，还是得凑合着趴在边上，喝上一些。这个情况和我记忆中的小时候不太一样，那时的水坑到处可见，而且，还有固定的牛羊马喝水的＂小海子＂，里边都是淡水，现如今，因为大面积种植蔬菜，需要经常浇地，加上多年来夏天的雨水不是很丰沛，地下水位已下降到了150多米了，这是一个很严峻的现实，浇地的水井越打越深，而蒸发量也是逐年递增。就此情况，听润喜说，当地政府也因地制宜，适时提出了＂水改旱＂的方略，即逐年将水浇地改为旱地，将菜地改为庄稼地。
　　翘首使劲望去，小时候的后草滩，几乎是没什么地的。现如今，好多都被开发成田地了，而且一望无边，有种葵花的，有种胡麻的，也有种蔬菜的，一根根葵花杆子成排在暖风中摇曳着。但过去常见的莲针堆，以及骆驼墩子、褐柴等各类野草却不多见了。沿途，我特别注意了山雀的鸣叫，却也很难听见了，偶尔走到草丛里，会惊起一两只，却显得那么形单影只。小时候，这种候鸟随处可以碰到。
　　羊群喝完水，又自觉地回到地里去吃草了，此刻，已是下午三点多，我也已无心放羊，而刘润喜也怕我饿着，催促我赶紧回去吃饭吧。其实，说心里话，我并不觉得有多么饿得慌，相反，我翘首眺望着远处的村庄的背影，还有广袤的蓝天，在悔悟自己这些年忘我的忙碌时，也深省着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句话。是啊，今后的发展，不该再是之前那种粗放式的经营了，相反，我们也该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在乎一下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和环境了。
　　与刘润喜话别后，一路悠悠地往回走着，这一场简单的＂放羊＂之旅也就算随之结束了。在又重温了阔别了近三十年的大后滩，呼吸了家乡的清新的空气，体验了放羊、做＂羊绊子＂的滋味，也似乎又让我找回了从前的自己：艰苦朴素，勤俭节约，为梦想和良知不懈追求，奋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