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去去

　　作者：五月落
　　（一）
　　如果再见还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我们要相互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
　　林夕的词由一磁性嗓音缓缓传进耳边。让人由衷的佩服他对内心情感捕捉的细腻和敏锐，欲说还休却又入木三分。苛达不自觉转身，发现站在台上演唱的竟然是夏远。
　　还是那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只是眉眼处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忧，一只烫金班蝶翩飞于裙角，衣衫袖摆间，茵茵散发着五月的醇香。
　　再见到时，你不要哭，人的眼泪会出卖你的心，你骗不了自己，我也是！
　　这是那年他们分别时柯达跟夏远说的话，许是年深日久了夏远已记不起，或者多年蹉跎堆积的委屈和嗔怨等到了适合发泄可以发泄的时机，所以，再见柯达的此刻，她仍是不争气的哭了：柯达，咱们终于又见面了，柯达，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柯达，你活的好吗
　　日动影移，日穿帘隙，时间总是悄无声息而又真真切切的流逝，温柔且苍凉。十年一晃过去。
　　（二）
　　现实是荒诞，是不合常理，是光怪陆离，是远比虚构小说复杂的局面。十年之前，柯达跟夏远邂逅在这座现代且浮躁的都市。他们同是大学孵化器里刚破壳而出的小雏鸟，羽翼未丰。现实和梦想的落差将他们消磨成两片瘦容苦低的落叶，被风吹在无人投目的墙角，相互偎依着取暖。
　　尽管他们明白，人不能被挫伤打败，人要信誓旦旦的往前，不停留，人要相信光明相信前程繁花似锦，相信幸福在彼岸，努力和忍辱负重便可抵达，但是他们一次次被其打败，如此疲惫的负重，他和她，用不同的方式记录了各自度过的历经，殊途同归，且各自印证了自己的软弱。
　　是谁告诉他们，人生只要没有弃绝，便一定有希望，一定有出路，他们抱着这棵稻草幻想它是无坚不摧的盾牌，用来抵挡所有的意外和不可预料的磨难，他们战斗，然后落败。
　　（三）
　　柯达没有放弃。
　　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能半途而废，其实，很多事真的不能半路停下来，话说一半而止的让人觉得隐晦，爱到一半逃跑的叫做负心，走到中途放弃的是软弱。柯达的价值观沿袭于父辈，古老庄严，高尚缓慢，跟更新的时代截然不同，所以在道德遭到质疑的世俗里，他似乎被时代驱赶在后面，但依然没有怨言没有愤恨，是的，他坚守这个价值观体系。
　　最后那次愁房租的时候，夏远决定离开了。你从来没在我面前奢求过爱情！夏远对柯达说。是的，我没有。柯达回答。柯达的心有隐隐约约的疼，他知道他喜欢漂亮的夏远，只不过慌于生计无法顾及。他也知道，有很多人假友谊的名义试图去爱一个人，有时候，企图拥有时，却也是失去的开始。所以，他不敢尝试，也没有去尝试。
　　有一人说爱我，他想带我去他在的城市，他说那个城市里有他自己的房跟车子。
　　那一刻，柯达想挽留夏远。也许，一起蹉跎了很久的夏远并不是真正的了解这个与她同甘共苦的男人。愈是情感深厚的人，愈不会轻易展露表白，淡淡处之默默感知。其实，在感情的世界里，言语有时候尤显多余，其实，人的心灵是有香息的，可惜，夏远没有嗅到！
　　（四）
　　十年，思是几度光阴明灭？踏着灯光走这段熟悉寂静的街道，两人的万千感慨都化作了沉默。路旁婆娑的杨柳投下的斑驳的影，灯光淡淡，月光淡淡。交织的夜辉泼洒在他们行走的道路上，也泼洒在他们的身上，没有目的，没有意识，他们只在风里，灯里，光里，星里不停的行走，不停的记忆。
　　对不起。夏远道着歉。不用。柯达说：我们还是朋友。爱是苛求的，因为苛求而短暂；友谊是宽容的，因为宽容而长久。更甚者，友谊像星星，虽薄凉但永恒，爱却像风中之烛，摇曳的越美丽越接近熄灭。
　　（五）
　　临行离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那一夜，夏远钻进了柯达的被窝，他们紧紧抱着，作彻夜谈。
　　在枯燥无味的日常中，我们之间如果有一点爱，那该多好啊，因为有这一点爱，已经足够作为我存活下去的养分，其实，我并不需要那么多无用的装饰，我只需要一点爱来支撑在这座城市的逗留。柯达，别忘了我是个女人，泥泞里挣扎久了就会苛求有个背可以宠可以靠的，柯达，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柯达不明白吗？也许为时已晚，毕竟，已经，有个人说爱她，而她，天亮后启程。
　　这山长水远的人世，终究还是要自己走下去。人在旅途，要不断的打拼不断的自我救赎，不是你倦了就有温暖的巢穴，不是你渴了就有潺潺的甘泉，不是你冷了就有红泥小火炉。
　　夏远说，我会给你写信的。多少？柯达问。夏远用手比了比，那至少是一部长篇的厚度。柯达笑了，夏远的言行暖暖的，在那样凄迷的环境里，怎么能不算一种好？！
　　（六）
　　柯达仍在坚守着沿袭自父辈的价值观体系。他依旧依靠工作到凌晨，租住在城市的最边缘，吃廉价的食物，牺牲自己大把的时间和健康，以这样一种赤城的心境来追逐自己最初的理想。同样的付出未必能得到同样的回报，但是还是有回报，尽管理想扑朔迷离的让人看不到方向，但是理想还是在前方。
　　后来，夏远真的来信了，信纸上密密麻麻铺满了她的担心和惦念。打红尘里一起并肩走过，原来，他们终归不是薄情的人。
　　自在成仁，身无挂碍，没有你的日子，整个光阴开始变得缓慢而寂静，一个人，淡然的泊在岁月的渡口，心不似止水，但不怨不恨，红尘深处，我知道有美丽如你，如此便好。这是柯达写给夏远的信，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因为，至此，夏远就没有了消息。
　　（七）
　　白落梅说，开间茶馆吧，在某个临水的地方，不招摇，不繁闹，有一些古旧，一些单薄，生意冷清，甚至被人遗忘，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还有那么那么一个客人，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将一盏茶喝到无味，将一首歌听到无韵，将一本书读到无字，将一个人爱到无心。
　　白落梅心中一定还有拭不尽的伤，她的情之所以还在无声的宣泄，一定是因为她的心中还怀揣着一种叫做思念的结缔，走过日复一日的期盼，只为独自守候那份绝美的相思。
　　既如此，就开一间茶馆吧。柯达果然开了间茶馆，地址选在了他与夏远租住的房子较近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思念夏远，还是悼念那段水深火热的囧途。但不管怎样，在这里，他还是如愿所偿的遇到了夏远，貌似临渊羡鱼，恰恰命中注定。
　　（八）
　　那个男人后来抛弃了我，但我从他那里还是得到了不少的东西，包括房子，车子，还有一个儿子。夏远的声音从从容容，比过去多了几许风尘味道。她接着说：我来，本是打算延续旧情，可是等见到你，才发现自己的瑕疵根本续不了前缘，因为，感情如果在一开始构成损伤或者缺陷，会成为一种底色铺设在纸张上，以后无论在上面画上什么样的色彩，都不能将其掩盖。
　　柯达一直笑着，所有沧桑磨砺在脸部晕开。我们还做朋友。柯达说：友情是温暖的，爱情也是，只不过，友情不会让人感受到冰冷的悲伤，爱情却会！
　　（九）
　　时光忽已旧，匆匆间，很多思念，很多回忆，只如静水深流，无言，无实，一阵风吹，如烟。
　　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喜欢怀旧的人，那些旧时光里藏着的人和事，像一副画卷，总会在某个特定的场景里，或者某个有雨的夜晚，慢慢被打开，慢慢的被翻阅，慢慢的在无尽的想象中活色生香
　　题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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