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抱憾的孝顺

　　今天是母亲节，我一向不喜欢过父亲节母亲节这类洋节日。但不管我个人喜欢不喜欢过，这一天总是大家公认的母亲节，忙完一天到了晚上躺床上静下来，看着朋友圈的各色母亲节，心里不由得升起了对母亲的一些情愫，想起了她这苦难的大半生，也想起来她的好些事情，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母亲这一生，总体是不幸的，因为她在42岁的年龄就中了风，从此开始了长达20多年的病人生活。这次中风导致了她右腿右手的不便，更导致了她每况愈下的健康状况和痛苦的生存状态至今母亲半卧床已经5年多了。虽然父亲多年来如一日的耐心伺候，大大提高了母亲的生活质量，而我更是有幸娶到了一个善良耐心的妻子，尽心尽力，任劳任怨的伺候着我的母亲她的婆婆，的日常饮食和起居照料。但就算如此，作为一个半卧床，仅仅在吃饭，大便，洗澡，会客等时候才起床坐在轮椅上，其他时间都要躺在床上的病人，母亲的生存质量无疑是低下的。而相比身体上的痛苦，她因为卧床而逐渐脱节的社会认知水平和逐渐退化的社会属性，给她的心理造成的创伤，应该是更痛苦的绝望的。因为生病前的她，是那么的能干，那么的坚强，那么的强悍。
　　母亲的前半生，其实也谈不上幸福。但那个年代的农民，一个农村妇女，按现在的眼光看，又有几个是幸福的呢？艰辛的生活，微薄的收入，几乎全靠人力的高强度农活，加上紧张或微妙的婆媳关系，几乎是那个年代所有农村妇女的共性。而我的母亲，在这些方面，都要更艰难一些。因为我的父亲自和我母亲结婚起，一直到我上初一，都在外地教书，虽然这个外地并没有出县，但是他任教的学校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深山僻壤的偏远地区，当时的交通条件，基本上也就是一个月回家一次吧。那么，家里的农活儿基本上就都落在了我母亲的肩膀上。而比这个更糟糕的就是，自己的男人日常不在身边，不管是婆媳矛盾，还是邻里纠纷或争端，都要她自己出头去争，出面去抗。而那个年代的农民被束缚在土地上，用现在的话来讲，大家也过的很卷，并不像乡愁文学中描述的那样淳朴善良，温文有理。我至今还记得因为气不过67岁的我被村里大几岁的孩子打的口鼻流血，母亲找他理论他还出言不逊，母亲气不过扇了他一巴掌，结果到了晚上，哪家的大人兄弟妯娌4、5个人气势汹汹的上门找说法，一副要打我母亲的气势。事情后来怎么样我并不记得了，但是几个人在我家大门口又骂又闹的情形我一直有一个印象在脑子里。
　　这样的大环境，这样的家庭环境，母亲自然做不得娇滴滴的黛玉或知书达理的宝钗，她只能做一个强悍的斗士。同时，也因为生活的不易，她几乎没有时间和心思来在我和妹妹的成长过程中做一个体贴入微的母亲。母亲做的饭我自小就觉得难吃，这导致了2个结果，一个是营养跟不上，一直瘦弱，一个是嗜辣，因为只有辣才能下得去那些不可口的饭食。所以，在我的印象里，不论是在饮食上，生活上，还是在精神上，我几乎很少感受到母亲的爱。当然，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我百分百的相信我有多爱我的孩子，我的母亲就有多爱我和妹妹，只是生活的艰辛，让她没有表达爱的条件，而且日复一日的也失去了表达爱的能力。
　　有些人肯定会说什么母爱最伟大啊，生育养育之恩大于天之类的，可这些说法，我想任何一个愿意真正审视自己的情感世界，愿意真诚对待自己情感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这说法只是人伦，不能代表有温度的感情。我不得不遗憾的，甚至是勇敢的向自己承认，我好像对我的母亲，只剩下人伦上的情感了。她是我的母亲，她生育了我，她养育了我，但难道仅此而已了吗？我并不甘心。我一直努力的回忆和寻找我成长过程中母亲对我爱的痕迹，但是，除了从亲戚口中的讲述，和我的一些推论之外，能令人感动的场景实在是少之又少。我不得不把我自己养育两个女儿的过程中一些事件套回到我的成长过程中，想我母亲是怎样的。比如我因为先天性心室隔膜缺损自小体弱多病，时常半夜发高烧，我就想我的母亲在大半夜背着烧的迷迷糊糊的我，焦急的拍打村卫生室的门的情景，我想那个时候的她一定是心疼的，一定是焦急的，甚至是无措的，无助的，总之，是受了很大的折腾和折磨的。也许，她对我的爱表达的并不能令我满意或者感动，但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因我而受的苦难，是客观存在的，是我应该感恩终生的。写到这里，想着我的母亲这苦难的大半生，想着她现在承受的病痛，我不由得泪流满面。
　　现在的母亲，身体状况不可逆的衰弱，恶化。牙齿也不好了，眼睛也有了问题。我并不敢奢望她好转，也不敢奢望她长寿，惟愿我的母亲余生少一些痛苦，能够平缓度过。而我，能在一心向前看养育好我的两个孩子之余，尽量分出一些耐心和精力尽一些孝吧。
　　如果人有来生，我的母亲，能不能做我的孩子，让我这个不孝子还您的恩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