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末甘肃农村儿时回忆

　　很久以前就有一个很中二的想法就是把自己这33年经历的有趣的、痛苦的、难忘的一些琐碎事情记录下来，可人的惰性使我一直没能使之实施，今天终于鼓起勇气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因为人的记忆很短暂，现在能记得以后不一定能记得。记录下来将来有一天想给儿子或者老婆看也是一种寄托，让儿子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曾经是这样的一个人，让老婆知道他的老公以前是这样度过的童年。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让他们看见。甚至都不愿让他们知道我写了这些东西。前几年看过一个动漫说的一句话让我到现在还难忘，说一个人真正的死亡是被遗忘，当身边的所有人都忘了你曾来过这个世界，那就是真正的死亡，肉体的死亡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所以我想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我曾来过这个世界，我也热爱过这个世界，热爱生活，和每个农村成长出来的年轻人一样。
　　我出生于1988年的一个冬天，家在甘肃东南部一个尽是大山的山村，1988年对于大城市的人来说可能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可是对于我们这个甘肃东南部的山村来说仅仅能解决温饱，只能说吃饱，白面馍不是很常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偶尔能吃一顿白面膜白面饭，其他日常就是玉米面膜玉米面饭，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93年才改善才能顿顿有白面馍和白面饭吃，因此后来我看到《平凡的世界》里面孙少平在学校吃不起白面馍只能吃高粱馍心里五味杂陈，这是陕北6070年代的事我们甘肃这里80年代末每天还在上演，我们和陕北年代差就有20年。更别说其他发达的大地方了。可想而知当时生活困难到什么程度。
　　既然讲我就不可能只从我开始，社会大环境影响从来不是一代人，可能是两代，甚至三代，所以我想从我的奶奶和父亲开始讲。这些都是儿时奶奶或者父亲的口述，大多数事情我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奶奶属马生于1930年民国年间人，父亲也是属马生于1954年。据我妈说我爷爷和奶奶是表兄妹近亲结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奶奶这方面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是后面我家庭发生了一个悲剧我时常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是后话以后再说不在这里赘述，可是近亲结婚的话在父亲和二伯姑姑身上看不到任何基因的缺陷。
　　奶奶是裹过裹脚的农村老太太，民国很多地方都没有裹脚的风俗习惯了，但我们这里那时依然盛行，我小时候看见奶奶的脚就觉得奇怪，脚裹了之后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脚背由于变形高高拱起，看了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裹脚之后走路干体力活都很不方便，可正是这双裹了的小脚奔波于家里和镇上撑起了一个家，让家里人活了下来。
　　1958年可怕的大饥荒开始了，农村里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许多人回忆起58、59年表情和语气里依旧带着恐惧和凄惨。就我们这里来说吃不上饭是普遍现象，人们饿的挖野菜，吃树叶，以至于到最后把树皮剥了吃了，把小麦壳我们那里叫做麦衣放在锅里炒焦然后用臼（石窝）捣碎冲水喝了，当然这不是什么养生或者治病偏方，是因为饿的没有办法了实在没有吃的了。当然这是我听奶奶他们这一辈的人讲的，真实性我选择相信，没有农村生活过的人可能很难相信。我听过同村其他老一辈的人讲的最初饿死人的时候还有棺材埋，到后来棺材也没有了，人饿的打不动坟了就旧席子一卷，直接扔沟里了，野狗撕扯的内脏都处都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奶奶担起了拯救家庭的责任。
　　由于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太爷（祖父）带着爷爷、二爷爷和一个姑奶奶逃荒去了，从甘肃东南一路逃荒逃到陕西，在半路实在饿的没有办法了把带着的这个姑奶奶给了陕西周至县的一个人家做了童养媳。与其是说是给了做童养媳不如说是卖了，换了些粮食才得以回来，因此后来生活好了爷爷和二爷去看那一个姑奶奶的时候姑奶奶拒绝相认，姑奶奶恨他们说，你们活不下去的时候把我卖了，现在能活下去了来干啥。生离死别是让人多么痛苦的事情，可是当时也是没有更好的第二个办法，不然逃荒的三个人都得死，也只能权衡利弊之后取其轻。我也理解那个姑奶奶的恨，被亲人出卖的感觉和寄人篱下的日子很不好过。
　　太爷他们三个逃荒之后家里撂下了我太奶奶（祖母）、奶奶、父亲和二伯他们孤儿寡母，当时姑姑还没有出生，家里唯一能指望的上的就是我的奶奶了，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买什么都要凭票购买，奶奶的弟弟是当时的他们村的大队书记，奶奶通过他弟弟借了粮票买了白面和油，然后炸成油饼用背篓背到镇上去卖油饼，然后换了钱买成粮食生活物资养活了这一家。要知道我家离镇上有五公里的山路，镇夹在南北两座山的中间，地形跟兰州差不多，但是小的很多，北面山上的人想要去镇上赶集还要趟过一条河，直到我上小学的时候才架起一座桥。就是这样的五公里山间小路和一条河奶奶坚持每个赶集的日子做好油饼去卖去讨生活。很难想象当时裹脚的奶奶是如何艰难的走在山间小路如何负重前行。奶奶每每说到这里脸上无不洋溢着自豪感，是啊，在那个饿到吃树皮的年代奶奶用她的小脚背着背篓养活了一家人，我家没有饿死人这就是奶奶的功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