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实疯掉的三婶

　　文：张梅欣
　　图：来自网络
　　前天，我去看望老家的母亲，在村口的一块石板上，我看到上面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我把电瓶车放慢了速度，仔细打量了一下，原来是我家的邻居三婶。
　　我赶紧下车和她打招呼，她的眼神是那样迷离，看到我，只是嘿嘿的傻笑。我问她：＂三婶子，你认识我吗？＂
　　＂认识，你不是欣欣吗？＂三婶回答道。
　　我推着电瓶车，三婶一路跟着我，我把她送回了家。
　　三婶，是我同村一位远房三叔的妻子，她结婚时，我才上初二，记得她和三叔结婚时，是在暑假的时候，当时闹洞房的人特别夸张，竟然把三婶一下子推倒在剩菜盆里，三婶缓缓的站起来，也不气恼，那一刻，我知道，她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婚后的三婶，特别能吃苦耐劳，在村里的妇女当中，她属于最能操劳的一位，她也特别孝顺公公婆婆，人的品行在大家的心中也是有口皆碑，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三婶结婚多年，一直没能生育。
　　没有孩子，对乡下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为此，三婶和三叔，几乎年年去医院看病，在三婶家门口的路上，每次走那里经过，总能看到她家倾倒在那里的药渣。
　　可惜，最终他们夫妻还是输给了现实。在三婶38岁那年，她终于屈从了命运的选择，不再去医院。
　　从此，我每次回家，总能看到三婶和三叔两人相伴相随的身影。既然不能生孩子，那就把爱彻底给自己的丈夫吧。
　　村里和三婶三叔同龄的人，一个个陆续外出打工，只有他们夫妻还在坚守着家乡的那片土地，勤快的三婶把家里的庄稼地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家里的自留地里，种红薯、芝麻和各种菜蔬，几乎村里的每户人家，都吃过她家的农品。
　　村里那些子女不在家的人家，如果谁家的老人生病，三叔和三婶知道后，就开着三轮车把老人送到医院，有时还要垫付医药费。当年，我奶奶当年因为患急性阑尾炎，也是三婶送到镇里的诊所，而且她和三叔陪护了一整天。
　　在我的心里，三婶和三叔，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
　　人常言，好人一生平安，但从事实看来，这只是发自人内心的一种美好夙愿。在2016年，52岁的三叔忽然患了重病，后来到医院检查，发现竟然是肝癌晚期。
　　听我母亲说，三叔住院的一个月间，三婶整个人像了老了十岁，头发快速的发白，人也特别憔悴。
　　人的生命在时间面前，变得那样轻那样渺小，不曾为你停留。三婶默默的祈祷，希望奇迹能够在三叔的身上出现，希望三叔能够熬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但三婶在焦灼的等待中，得到的却是她最不想面对的结果，三叔在病危中被接到家中，第二天中午就离开了世界。
　　在三叔的最后时光，村里人都过来看望，有人叹息，有人轻泣，有人不停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有人在墙角抽着闷烟。
　　三叔的葬礼在亲朋好友的来往中结束了，一个人的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被人们渐渐忘记，包括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亲朋。大家渐渐地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很多事情就被抛在脑后了。
　　三叔去世后，三婶经常一个人在家拿着三叔的照片看了又擦擦了又看，人都变得呆呆木木的了。偶尔有邻居去她家坐坐，她也没有多少表情，竟是听她们说话，她埋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碰上赶集的时候，村里的大娘大嫂喊她一块去，她只是笑着摇摇头。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了好多日子，三婶头上的白发越发多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麻木。
　　父亲说，除了在农忙的时候看到三婶，平时几乎见不到她的身影，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她在干些什么。
　　无声无息地过了两三年，三叔走了这事儿也翻篇了，渐渐地不被人们提及，总会有其他新的事情会代替这些，让以前的那些事儿，被重重叠叠的挤压在下面。
　　再次得知三婶的消息，是妹妹告诉我的，她说三婶喝农药了，具体原因不明，估计还是和三叔的死有关。
　　后来经过抢救，三婶从死亡线上挣脱出来，但她的神经因受到药物的侵蚀，再也恢复不到先前的样子了。
　　出院后的三婶，逢人就说，三叔并没有死，他们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明眼人一看便知，小姑的神经失常了。
　　从过往的点点滴滴缓过神来，想着刚才遇到的三婶，我无语凝噎。
　　母亲对我说，如今的三婶，啥活也不能干了，家庭状况堪忧。听母亲这样说，我的心里一阵揪心的疼痛。饭后，我和母亲一道，去看望三婶，把身上仅有的520元现金，全部给了她。
　　三婶拿着钱，先是傻傻地笑着，随后放声大哭，我抱着苦命的三婶，不停地安慰着。
　　多么希望好心的三婶，能够恢复到从前……